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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一二


  范龍生關心好友,自也施展絕世輕功身法,隨在薛兆奎身側,一同飛出,準備萬一有甚變故,可以竭力搶救。

  他們起身之際,穴外情勢,仍然平靜無奇。

  但薛兆奎、范龍生與那血紅壁虎,剛剛竄出洞穴的剎那之間,眼前卻金光一閃,山谷通明,爆響了一聲威勢足以搖山震嶽的垂天霹靂。

  當世武林中,除去大悲尊者、「三奇羽士」南門衛「釋道雙絕」以外,功力最高之人,便推「三烈陽魔」楊叔度、「七柔陰魔」楚綠珠、「毒手天尊」祝少寬及「雲霧仙客」范龍生等四位,傲視群倫,罕有敵手。

  誰知范龍生雖具傲世無儔的極高功力,卻仍難禁得起這雷霆一震之威,目中才見金光,便在那聲垂天霹靂之下,糊裏糊塗的失去知覺。

  等他在茫茫中醒來,雷雨已住,只覺全身骨節酸疼,好像是感受風寒,大病初癒。

  范龍生搖頭一嘆,掙扎起身,這才看見薛兆奎、天風道人、天雲道人、天雷道人,及九隻毒蠍、紫色蜈蚣、黑色蜘蛛、蒼土色蛤蟆、血紅壁虎等,四名「拜蠍教徒」,十三隻罕世毒物,均一動不動地,聚集在自己身旁的數丈周圍以內。

  它們雖然不動,卻均神態如生,「拜蠍教主」薛兆奎也仍自端坐在血紅壁虎背上,只是雙睛垂合而已。

  范龍生看清情勢,反倒微起疑心,暗想難道冥冥上蒼,真有如此威霸?霹靂一聲之下,震死「拜蠍教」中所有人物,而單使自己這教外之人,得能倖免?

  他起疑之下,便走到薛兆奎身前,向他們肩上輕輕摸去。

  手才觸肩,這位「拜蠍教主」,便與坐下那隻血紅壁虎,均自立即化為一灘碎粉。

  范龍生含淚搖頭,再試天風道人等及其他毒物,結果是人人物物,均復如此。

  他在傷感之餘,正想掘地為穴,收埋這些雷殛餘灰,聊盡故人情誼,耳中又忽聽得一片轟轟發發之聲。

  范龍生方一抬頭,只見十來丈以外,已有一片漫天水光,宛若萬馬奔騰般地,怒捲而至。

  范龍生知道這是由於適才傾盆驟雨所引發的怒捲山洪,其勢猛烈無比,遂趕緊吸氣飛身,縱向五六丈高的峰壁之上。

  當地是處小小狹谷,並非那片猛烈的山洪的主要通道,但支流捲處,威勢依舊嚇人,除了樹倒石飛,狂流澎湃以外,更恰好把薛兆奎的雷殛餘灰,一齊沖掃的乾乾淨淨。

  范龍生見狀,不禁呆立峰壁之上,心中好生驚嘆。

  驚的是冥冥天威,真不可測,所謂「善惡到頭終有報,只爭來早與來遲」之語,半點不差,為人立身處世,實應如臨深淵,如履薄冰,戰戰兢兢,事事謹飭,以免一失足成千古恨!

  嘆的是「拜蠍教主赤髮真人」薛兆奎惡根並不太深,但因飼養毒物,傷人太多,終於報應昭彰,慘遭天譴。但驚嘆之餘,范龍生心中,卻也生出一種安慰。

  這安慰就是薛兆奎等人身上,證明了天道無窮,則「離魂谷」中一戰,獨孤策、慕容冰等群俠如何?「寰宇九煞」等群兇如何?以及「三烈陽魔」楊叔度、「七柔陰魔」楚綠珠夫婦,又復如何?正邪興敗,禍福吉凶,冥冥中必然早有定數。

  范龍生一面心中感嘆,一面伸手入懷,想把貼肉所藏的金色扁盒取出,看看盒中那隻「金鉤蠍王」,是否也被天雷所殛?

  誰知剛剛摸到金色扁盒,尚未取出衣外,空中忽又雷聲殷然,金蛇連閃。

  范龍生適才業已領略天威,如今哪裏還敢把金色扁盒取出?遂仍自貼肉藏好,併合掌低頭,暗作禱祝,也向蒼蒼司命,立了重誓。

  他立的誓兒是自己接受薛兆奎的重托,只利用這隻「金鉤蠍王」,除了惡跡如山的楊叔度、楚綠珠「陰陽雙魔」,並在替舊友完成心願之後,立即殺蠍,決不貽毒禍世,若有第三人因而遭殃,自己也願當天譴。

  空中金蛇似的電光漸斂,懾人心魄的雷鳴漸收,那片怒捲山洪,也因有所疏洩,而漸漸遠去。

  等到谷下山洪退盡,晴空明月當頭,范龍生猶在合掌低眉,忽然聽得右側方有人含笑叫道:「范兄怎的如此寶相莊嚴?莫非聞雷證道,淡卻凡心,想皈依三寶如來?或是稽首於三清道祖麼?」

  范龍生心中一片清涼,天機無限的,含笑抬頭,只見發話之人,正是「點蒼」掌門,「流雲仙子」謝逸姿、蕭瑛與慕容冰母女,也在她身旁並立。

  謝逸姿等是在范龍生右側一片更高山壁之上,如今三人同時飄身縱過,仍由謝逸姿向范龍生含笑說道:「范兄,我和蕭大姊及慕容冰小妹,業已搜遍森林,仍未發現『五毒谷』、『百花潭』的絲毫蹤跡,不知范兄有無所獲?」

  范龍生目光微注慕容冰,含笑說道:「慕容姑娘仙骨珊珊,福緣極好,哪裏會作瘖啞之人?我已經找著那『五毒谷百花潭』了。」

  蕭瑛聞言,狂喜說道:「范兄既已尋著地頭,我們趕快前去設法合力取得那『金鉤蠍毒』,及『綠葉紅莖草』,為冰兒……」

  范龍生微微一笑,搖手止住蕭瑛話頭,並自懷中取出薛兆奎所贈的那粒「蠍毒丹丸」及一片「綠葉紅莖草」。

  蕭瑛更復驚喜欲絕地,向范龍生稱謝笑道:「范兄真個高明,你不但尋著『五毒百花潭』,並且居然業已把我們所需之物,弄到手了。」

  范龍生搖頭苦笑說道:「此事只是湊巧,哪裏是我高明。若非那位『拜蠍教主』,與我在三十年前,便屬好友,恐怕以我們四人之力,仍然無法抵敵得過那隻『金鉤蠍王』,及其餘十二隻厲害無比的毒物。」

  話完,便把自己獨探秘洞,被毒蛛吐絲網去,進入「五毒谷百花潭」巧會故人,暨薛兆奎與門徒毒物,同遭天劫等事,向謝逸姿、蕭瑛、慕容冰等,詳詳細細地,說了一遍。

  謝逸姿聽得也自感慨無窮地,搖頭嘆道:「怪不得這場雷雨之大,聲勢駭人,原來其中還包括了這樣一樁故事,范兄能夠親身參與,將來說法警世,或許可令為惡未深之輩,知戒回頭,成就不少功德。」

  范龍生點頭笑道:「能夠目睹蒼天威霸,自是難得之事,但一震之威,豈同小可,直到如今,我全身骨節,仍在酸疼,就好像是生了一場大病,或受了一次重傷光景。」

  蕭瑛目光凝注范龍生手中所托的那粒「蠍王毒丹」,及「綠葉紅莖草」,面含安慰笑容,緩緩說道:「聽了范兄所說『拜蠍教主』薛兆奎,雖然有意回頭,仍因孽重遭劫之事,蕭瑛方知蒼蒼彼天,賜我已厚,如今冰兒可望復音,只等找著碧兒,使她們姊妹同歸獨孤策,蕭瑛便心願盡了,誓以餘年,日行一善,聊贖先前罪孽。」

  慕容冰本自侍立蕭瑛身邊,靜聽他們談話,如今卻柳眉微蹙。把謝逸姿衣袖一扯,伸指在地上寫道:「謝姊姊,我母親適才所說的『碧兒』是誰?」

  謝逸姿看清字跡,微笑說道:「她叫『慕容碧』,是你的同父異母姊姊,如今不知為何失去蹤跡?」

  慕容冰雖然口不能言,但聽了謝逸姿這句話兒以後,卻珠淚雙流地,立即滿面慚愧神情,失聲痛哭。

  這種突然變化,使范龍生、蕭瑛、謝逸姿等,全自愕然失驚。

  莆瑛趕緊把慕容冰摟在懷中,柔聲問道:「冰兒,你如此傷心則甚?」

  慕容冰想起自己在「太湖」之畔,對姊姊慕容碧,因妒生恨,盡情凌辱,並剃掉她滿頭青絲的那段經過,不禁愧作得深覺無地自容,遂驀然掙脫蕭瑛懷抱,向崖壁上一頭撞去。

  蕭瑛萬想不到慕容冰竟會尋短見,加上她功力不弱,以致竟被掙脫,並來不及搶救她,只急得含淚頓足。

  尚幸范龍生與謝逸姿旁觀者清,因看出慕容冰神色不對,早作提防,兩人雙雙出手,及時把慕容冰撞向山壁的身形阻住。

  蕭瑛跟蹤撲到,把慕容冰緊緊抱在懷中,淚落如泉地,悲聲叫道:「冰兒,你有話儘管說出,千萬不要這樣自尋短見,你縱是業已將你姊姊慕容碧殺死,我也不會怪你這不知情之罪,仍然把你當作親生女兒看待。」

  蕭瑛誠中形外,連那滾滾淚珠以內,都含蘊著無限慈愛光輝,怎不把位自幼孤苦的慕容冰,感動得像隻小貓一般,蜷伏在由殺母深仇變成慈母身份的「白髮聖母」蕭瑛懷中,不住嚶嚶啜泣。

  蕭瑛知道她必有難言之隱,遂也不再追問,只是把慕容冰抱在懷中,異常慈愛的,輕輕撫愛,聽憑她把滿心慚恨,化成珠淚流洩。

  慢說謝逸姿身是女流,就連范龍生那等鐵石肝腸,見了蕭瑛與慕容冰母女之間的這等情形,也心頭淒側地,雙目自然潤濕。

  人若有咎心之事,最好的解咎良方,就是自吐罪狀,竭誠懺悔,故而慕容冰在啜泣片刻以後,便即折段樹枝,把「太湖」之畔的那樁經過,書寫給蕭瑛等人觀看。

  蕭瑛看完慕容冰所書,方始恍然,但范龍生忽似觸動靈機,向謝逸姿哈哈一笑,揚眉問道:「謝仙子,如今是什麼日期?」

  謝逸姿想了一想答道:「如今是二月二十九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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