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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〇二


  謝逸姿訝然說道:「楚大姊請莫過謙,謝逸姿雖在『先天無形罡氣』一技之上,小有成就,但自忖決非楚大姊數十年精純功力可比。」

  楚綠珠苦笑說道:「我不是說這第一陣你能勝我,而是說我在第三陣上,必敗無疑。」

  謝逸姿詫聲問道:「第三陣是比兵刃,楚大姊的『奪魂白玉鉤』威震天下,怎會反而失去信心,如此說法?」

  楚綠珠嘆息一聲說道:「你們『點蒼派』的『迴風舞柳劍法』,以柔剋剛,最善持久韌戰,何況更有『先天無形罡氣』生生不息的內家為輔,故而應付我『奪魂白玉鉤』的百招猛攻,不算是太難之事。」

  謝逸姿聞言笑道:「楚大姊既有如此顧慮,便把那百招之限,取消便了。」

  楚綠珠搖頭獰笑說道:「話出如風,決不能悔,但我仍有不敗之策,謝仙子要特別注意才好。」

  謝逸姿因猜不透對方語意所在,雙眉微蹙,正自尋思。楚綠珠卻又發出一陣令人入耳心寒的冷笑說道:「我這不敗之策,告你無妨,就是我若在第二陣較量掌法之上,把你擊傷,或是擊死,則第三陣的可能敗因,豈非自行消滅?故而在我施展『化氣成嘯,空中震鳥』功力,和你較量畢第一陣後,你便需特別小心,準備接受我在第二陣上,雷霆萬鈞的『七柔陰手』重擊!」

  謝逸姿知道「七柔陰手」與「七柔血衣」,是這位「七柔陰魔」楚綠珠的成名絕技,威勢凌厲無匹,極難抗拒,遂秀眉深蹙地,暗加警惕,並思忖第二陣較量掌法的應采策略。

  楚綠珠發狠以後,並未像謝逸姿適才吐氣作嘯,只是目光四掃,搜尋空中有無飛鳥出現。

  約莫過了片刻,又從對面山峰之上,飛來了兩隻兀鷹。

  楚綠珠隨手抓了一塊拳大山石,向那兩隻兀鷹之間,凌空拂出。

  她手勁奇大,山石飛行極速,並帶著刺耳劃空銳嘯,自兩隻兀鷹之間,電疾穿過。

  那兩隻兀鷹,自然便嚇得分向左右疾飛而散。

  楚綠珠一聲厲嘯,突然出口。

  這聲厲嘯,也似春雷暴震,只不過這次的雷聲,比「流雲仙子」謝逸姿適才所為,來得更響一些。

  嘯聲一發,空中分向左右疾飛的兩隻兀鷹,居然齊被震得宛若死去地,雙雙墜向探谷。

  這種表現,顯然遠比「流雲仙子」謝逸姿來得高明,不僅是一嘯震雙鷹,並還先把雙鷹驅開,使其左右飛散以後,再復發嘯震落,顯示出一嘯之威,無須專注施為,能當空密佈!

  謝逸姿萬想不到「七柔陰魔」楚綠珠的內家功力,業已到了如此神而化之的無可再高地步,不禁自知遠非敵手,頹然一嘆說道:「楚大姊,你在『先天真氣』的造詣方面,既已到達這等超凡入聖地步,謝逸姿自慚淺薄,不必螳臂擋車,以卵擊石,我三陣一齊認敗,聽憑處置,讓你報復殺女之恨就是。」

  楚綠珠志得意滿地,獰笑說道:「你畢竟不愧身為一派掌門,總算識得時務……」

  話猶未了,那墜鷹深谷之下,突然響起一陣洪厲懾人的哈哈怪笑,有人接口說道:「楚綠珠,你且慢得意,人家謝仙子說錯了話,你不是在『先天真氣』的造詣方面,業已超凡入聖,只是在『腆顏無恥』的程度方面,業已超凡入聖罷了。」

  這陣語音,不僅使「七柔陰魔」楚綠珠,聽得愕然!便連「流雲仙子」謝逸姿,也深感莫名其妙地,猜不透這發話之人是誰?

  暨為了何事竟對楚綠珠這等嚴詞指責?

  展眼之間,自谷下矯若游龍般地,縱上了一條人影。

  這人是位風采翩翩,看去約莫三十七八的玄衣書生。

  適才被謝逸姿及楚綠珠施展「先天無形罡氣」的「化氣成嘯」空中震鳥」神功,先後震落深谷的三隻死去兀鷹,都被這玄衣書生,提在手內。

  「流雲仙子」謝逸姿一看這玄衣書生,眼中有種超凡神采,定是一位身負驚人武學的絕代奇客,並覺此人貌相好熟,似在何處見過,但一時想他不起。

  「七柔陰魔」楚綠珠則在這玄衣書生現身以後,竟如睹鬼魅般,驚怖欲絕地,厲嘯一聲,電疾遁去。

  「陰陽雙魔」一向傲視八荒,威震四海,如今「七柔陰魔」楚綠珠,竟會怕起人來,不敢答話,見面就逃,真使「流雲仙子」謝逸姿,奇上加奇地,目注那手提三隻死鷹的玄衣書生,暗忖這位能使楚綠珠一見驚魂的武林奇客,究竟是什麼來歷?

  玄衣書生見這位「點蒼派」掌門人目光灼灼地凝注自己,不禁失笑說道:「謝仙子,別來未久,你就不認識我了麼?」

  這「別來未久」四宇,加上對方頗為熟悉的帶笑語音,確使謝逸姿知道必是熟人,但偏偏想不起他的姓名身份。

  玄衣書生一陣呵呵大笑,軒眉吟道:「莫道人生難再少,門前流水尚能西。」

  這兩句東坡學士「浣溪沙」詞中的名句,聽在「流雲仙子」謝逸姿的耳內,方使她恍然大悟地,「呀」了一聲,以一種驚訝語音笑道:「謝逸姿真想不到眼前玄鬚朱顏的瀟灑秀士,就是昔日雞皮鶴髮的『雲霧仙客』范老先生!」

  「雲霧仙客」范龍生微笑說道:「謝仙子,『范老先生』四字,已成明日黃花,你該叫我一聲范兄了吧?」

  謝逸姿含笑點頭,改口說道:「范兄別來未久,竟從雞皮鶴髮變成了玄鬚朱顏,難怪謝逸姿眼濁不辨,莫非范兄是服食了什麼返老還童的罕世仙藥?」

  范龍生搖頭笑道:「我哪裏去找什麼返老還童的罕世仙藥?只是遵照我那獨孤老弟指點我的『放寬心胸』四字,緊記『不信青春喚不回』一語,遊了一次『東海』,登了一次『泰山』,果然便恢復了三十年前所有,而在『雲霧山』古洞啃嚼寂寞之中失去了的風神容貌。」

  謝逸姿微笑說道:「范兄在『雲霧山』古洞以內,閉關潛修三十年,朝夕苦參,毫無外擾,功力湛深程度,本來已足駐顏,再經我獨孤表弟的偶然妙語,點破靈機,暢遊東海、泰山,把那些壯闊景色,巍峨氣象,一齊納請胸懷,難怪竟替東坡豪語,作了證明,真使『流水能西,人生再少』的了。」

  范龍生笑道:「我那獨孤老弟呢?我要向他道謝,並讓他見了他范大哥如今這等容顏,為之撫掌狂笑。」

  謝逸姿嘆息一聲說道:「我那獨孤表弟若是見了范兄這副豐神,自必欣慰無比,只惜他如今生死未知,蹤跡難覓。」

  說完便把「雲霧山」別後各情,向「雲霧仙客」范龍生,約略說了一遍。范龍生聽完經過,微笑說道:「謝仙子放心,令表弟決無兇危,因為范龍生頗精風鑒之術,我與獨孤策訂交之時,看出他羅浮之行,雖有小災,並無大礙,並會因禍得福,才暫時只顧自己,未管閒事,否則,我早就暗中隨行,幫你們鬥鬥楊叔度、楚綠珠那一對號稱極為難纏的『陰陽雙魔』夫婦。」

  謝逸姿聽得「雲霧仙客」范龍生,提到楚綠珠,方想起適才那樁不可思議怪事,不禁含笑問道:「范兄,『陰陽雙魔』夫婦,昔日與你齊名,楚綠珠的一身功力,確已入聖超凡,身邊並有『七柔血影衣』、『奪魂白玉鉤』那等厲害兇器,性情更復高傲絕倫,卻為何適才見了范兄以後,竟嚇得那般亡魂喪膽地,鼠竄飛逃?謝逸姿委實百思莫解。」

  范龍生笑吟吟地說道:「昔日相較無軒輊,別來都下苦功,我縱或能比楚綠珠強上一些,也必極為有限,不至於強得太多,她怎會那樣怕我?但常言道:『為人不作虧心事,不怕三更鬼叫門』,楚綠珠偏偏作了虧心事,並被我抓住把柄,才把我這一向嘴皮刻薄,不肯饒人的『雲霧仙客』,當作了三更叫門的『勾魂惡鬼』,而嚇得抱頭鼠竄。」

  謝逸姿笑道:「范兄不過是巧經谷下,看見墜鷹,再復留意察看,才會知道我與楚綠珠在此相鬥,卻怎能立即揭穿了楚綠珠所作的什麼虧心事呢?」

  范龍生把手中所提的三隻死鷹,扔在地上,向謝逸姿含笑道:「謝仙子,這三隻食人兀鷹,是不是被你與楚綠珠所練『先天無形罡氣』,較量『化氣成嘯,空中震鳥』神功,震死墜落谷下的麼?」

  謝逸姿點頭一嘆,愧然說道:「我只震落一隻鷹兒,楚綠珠則不僅能一嘯震落雙鷹,並係先用石塊驅散雙鷹,使它們左右飛到相當距離以後,才一聲厲嘯,震得雙鷹墜谷,使謝逸姿自慚雞卵泰山,無法匹敵,心甘情願地,聽她宰割。」

  范龍生搖頭嘆道:「正人俠士,委實可以欺之以方,魑魅魍魎,則往往無惡不作,謝仙子你且仔細看看這三隻食人兀鷹的死狀,是否相同?」

  謝逸姿聞言之下,凝神注目細觀,方看了三隻食人兀鷹以內,有一隻死狀安詳,另外兩隻,則在鉤喙兩側,及眼角等處,均微沁墨黑血漬。

  謝逸姿看清究竟,失聲說道:「難道這兩隻食人兀鷹,不是被『先天無形罡氣』所化嘯聲震落,而是中了什麼毒物致死?」

  范龍生冷笑連聲,神功微聚,伸手凌空一抓,那兩隻中毒死去的鷹屍之上,便各自飛起一絲若非凝神注目,即難於發現的極細寒光,投入范龍生的掌內。

  謝逸姿駭然說道:「這是……」

  范龍生不等她往下發問,便把右掌攤開,指著橫列掌上兩根比人髮還細,微帶紅色的小小金針,哂然說道:「謝仙子,這是楚綠珠的『七柔血影針』!你大概萬想不到,堂堂『七柔陰魔』,竟在擲石驅鷹之際,業已發針斃鷹,然後故示神奇地,厲嘯一聲,詐做先天罡氣的無形威力,實佈當空,震得雙鷹墜谷而死。」

  謝逸姿先是皺眉苦笑,然後忽又有所不解地,向「雲霧仙客」范龍生問道:「原來楚綠珠是作了這件見不得人的虧心事,難怪一見范兄提著三隻足以使她羞死的鷹屍上谷以後,便立即臉色慘變地鼠竄而逃,但謝逸姿有自知之明,功力確實遜於這位『七柔陰魔』,三陣之中,絕無絲毫勝望,她卻為何這等故示神奇地,畫虎不成,反類癩狗了呢?」

  范龍生微笑說道:「我從謝仙子所說經過之中,大概可以猜出幾分『七柔陰魔』楚綠珠,這樁偷雞不著反而蝕了大本的舉措用意,如今不妨試加分析,研究研究。」

  謝逸姿點頭笑道:「范兄請講,謝逸姿願聞高論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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