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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二


  董百瓢所發斧招,雖具那等威勢,但卻見好即收,把玉斧插回腰間,向江子奇抱拳笑道:「江兄想是因我老邁昏庸,見讓三招,我們便從此別,後會有期如何?」

  江子奇吹了大話,卻在三招之中,未能還手,自然覺得難堪之極,無法甘心,但又偏偏說不上不算來,正感左右為難,突然聽得漠漠水雲以內,傳來一陣銀鈴嬌笑。

  隨著銀鈴嬌笑,自水雲中沖出一條梭形快艇,艇上乘著一位綠衣飄拂的絕色女子。

  「金扇書生」江子奇隱居苗疆甚久,既不知「綠衣幽靈」田翠翠之名,也不識其人,但從對方的風華氣勢之上,一眼便可看出此女不俗。

  田翠翠穩住小舟,緩步登岸,目光微注「玉斧醉樵」董百瓢,俏生生、笑吟吟問道:「董老頭,你在此則甚,莫非想和我飲上幾杯酒麼?」

  董百瓢卻不僅認識這位「綠衣幽靈」並還嘗過厲害,見她忽然在此現身,不禁蹙眉苦笑道:「田姑娘莫要說笑,董百瓢這把老骨頭,哪裏還配和你飲酒?」

  原來「綠衣幽靈」田翠翠天性奇淫,這「陪我飲酒」隱語就是要與對方好合之意,自然聽得「玉斧醉樵」董百瓢冷汗直冒,急忙敬謝不敏。

  田翠翠無非故意做作,哪裏會對董百瓢這等白髮老翁動情?聞言之下,面容一冷說道:「董老頭,你既不敢陪我飲酒,怎的還不快走?莫要等我約的意中人兒趕來,敗了我們興致!」

  董百瓢靈機一動,暗想跟前兩人,「金扇書生」江子奇是三十年前的有名兇人,「綠衣幽靈」田翠翠是如今有名惡女,自己何不從中略加挑撥,使他們互生嫌隙,以魔降魔!

  主意一定,便自苦笑說道:「董百瓢倒可敬遵田姑娘芳命,立時就走,但這位江朋友卻未必肯賣你的帳呢?」

  田翠翠雙眉一挑霍然轉身,目光凝注在昔日威震乾坤的「九大兇邪」中列名第六的「金扇書生」江子奇臉上,哂然不屑的「哼」了一聲說道:「姓江的,你是個什麼東西,膽敢不聽我的話麼?」

  江子奇正自深為董百瓢的三招斧法所驚,暗忖:這位嗜酒如命的老樵夫,怎麼有這高功力?

  如今忽見田翠翠又對董百瓢如此頤指氣使,不禁更覺驚奇,心想:自己三十年來未履中原,居然能人輩出,這驕得出奇,美得可怕的綠衣美婦,不知又是什麼來歷?

  若換別人對他這等發話,江子奇辣手早施,但田翠翠那宛若天人的仙姿國色,卻看得他有點魂飛魄蕩,淡笑幾聲,緩緩說道:「我這姓江的,是埋名『野人山離魂谷』三十年,被中原人物淡忘已久的武林逐客,難怪田姑娘……」

  話猶未了,田翠翠便已滿露笑容地,失聲問道:「你既稱埋名『野人山離魂谷』三十年,又復腰懸金扇,難道竟是昔日九大兇邪中的『金扇書生』江子奇麼?」

  江子奇「咦」了一聲,點頭笑道:「姑娘居然知道我的微名賤號,難得難得!」

  語音方落,右手襦衫大袖忽揚,三線金芒,破空飛出。

  原來,「玉斧醉樵」董百瓢趁著田翠翠與江子奇答話之際,便想悄然脫身,但剛剛縱上船頭,便被那三線金芒打中,低哼一聲,跌入舟內!

  江子奇軒眉狂笑道:「董百瓢聽著,你中了我的『絕命金芒』,最多只能活到明日午正,但若肯如我所言,則可於明日卯辰時分,在所居室外,高懸白幡,江子奇即來解救,饒你一命便了!」

  董百瓢咬牙不答,獨駕小舟,衝波而去。

  田翠翠既知江子奇來歷,神色便和緩好多,目光微瞥董百瓢船影。含笑問道:「江朋友,你要董百瓢替你去做什麼事兒?這老廢物竟敢不遵命麼?」

  江子奇自然不願輕易透露秘密,只是搖頭說道:「田姑娘莫要小看了他,這董百瓢不是廢物,一身功力,頗不弱呢!」

  田翠翠笑道:「江朋友已經和董老頭過手了麼?」

  江子奇答道:「我空手接了他幾招玉斧,威力之強,居然出人意料!」

  田翠翠似笑非笑地,看著江子奇問道:「江朋友,你和董老頭是否僅僅鬥了三招?」

  江子奇訝然說道:「田姑娘當時尚未到達這『馬跡山』中,你是如何知道?」

  田翠翠聞言,忽然忍俊不禁地,格格蕩笑起來,真笑得如媚花嬌,風情萬種!

  江子奇看了她這種媚態,一陣心蕩,耳根微熱地,詫聲問道:「田姑娘如此發笑則甚?」

  田翠翠笑聲未絕,掩口葫蘆說道:「我笑你這名馳天下的『金扇書生』,居然會上了那異常狡猾的董百瓢老兒一個莫大惡當!」

  江子奇訝然問道:「我上了他什麼惡當?」

  田翠翠笑道:「董百瓢一身武學,極為稀鬆平常,但他壯年砍樵深山之時,曾遇絕世異人,傳了三招『咬金斧法』,卻是厲害無比,江朋友與他僅鬥三招,不知底細,自然難免心驚,倘若等到第四招時,便可知道對方黔驢技窮,根本不堪一擊的了!」

  江子奇聞言之下,這才恍然大悟地,知道了何以董百瓢斧法那等凌厲,卻逃不過自己「絕命金芒」一擊之故。

  田翠翠說完以後,目光掃視湖水,蛾眉緊蹙。

  江子奇含笑說道:「田姑娘在看什麼?」

  田翠翠「咦」了一聲答道:「我方才不是便已說過,我約了一位朋友,在此陪我飲酒麼?」

  江子奇原是色慾中人,如今業已頗對田翠翠的絕代容光,存有非非之想。遂接口笑道:「田姑娘的貴友,既然爽約未來,便由我江子奇陪你飲酒,不也一樣?」

  田翠翠雙眉略軒,蕩笑說道:「我所謂的『飲酒』,與一般飲酒,大不相同。」

  江子奇頗感興趣地,含笑問道:「怎樣不同?」

  田翠翠秋波流媚瞟了江子奇一眼,銀牙微咬下唇,搔首弄姿地,蕩聲笑道:「一般飲酒,是著重『酒』字本身,我所謂的『飲酒』,卻是著重酒後之興。」

  獨孤策藏身壁上,都聽得俊臉發燒,暗罵此女真個淫蕩無恥已極!

  江子奇也對田翠翠的大膽作風,頗為吃驚,但因內心早存邪念,反倒正中下懷地,微笑說道:「田姑娘若是這等說,則江子奇陪你飲酒及共盡酒後之興,倒更是當行出色!」

  田翠翠嘴角微抿,哂然笑道:「你最多『當行』,不會『出色』。」

  江子奇頗為不服問道:「田姑娘此話怎講?」

  田翠翠媚笑說道:「江朋友成名於三十年前,雖仗精湛功力,略可駐顏,但實際上已是花甲老翁!我所約會之人,則比你年輕瀟灑多多,你自然談不上『出色』二字!」

  江子奇無詞可辯,只好涎著臉兒笑道:「我江子奇昔日倚紅偎翠,到處留情,脂粉陣中,闖蕩不少,田姑娘莫嫌我年老,應該聽說過『曾經滄海難為水,除卻巫山不是雲』,及『甘蔗老頭甜,生薑老的辣』等語?」

  田翠翠笑道:「你說來說去,仍不過是『當行』二字,卻永遠『出色』不了了!」

  江子奇暗中看出田翠翠的眉黛之間,業已深籠春色,遂逾加挑逗說道:「外行人愛『出色』,內行人重『當行』,田姑娘天人顏色,絕代嬌姬,你是個大大內行,難道不懂『當行』要比『出色』實際的多麼?」

  田翠翠媚眼如絲地,看著江子奇,蕩笑說道:「你不『出色』已定,『當行』不『當行』,則尚未可知?我會的那個人兒,則『出色』已定,或許亦自『當行』,兩者相較之下,我幾乎怎樣也選不到你呢!」

  江子奇耐著性兒,柔聲笑道:「田姑娘說得不錯,但一個是『未至約』,一個是『眼前已至』你難道願意等盡遲遲更鼓,望穿耿耿星河,而聽任春光流逝麼?」

  這幾句話兒,聽得田翠翠心中微顫,雙手扭弄著一方絲巾,星目雙颺,以一種膩煞人的眼光,斜睨著江子奇,媚笑道:「我看你饞得可憐!」

  江子奇知道魚兒已快上鉤,索性涎臉長揖笑道:「老生敬求田姑娘結一段歡喜姻緣,佈施幾滴楊枝甘露!」

  田翠翠掩口笑道:「你這『老生』二字,倒還用得誠實可愛,倘若自稱『小生』,便會使我覺得肉麻了呢!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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