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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六


  凌霄笑道:「老弟把此事稟告尊師以後,大悲尊者必有指示。那時還須煩老弟,通知我們一聲!」

  獨孤策問道:「凌老前輩是否要我再走一趟『都陽山萬笏坪』?」

  公羊壽搖頭笑道:「不必,不必!老弟走後,我與凌老兄,也要分頭把這樁極關重要的武林密訊,通知有關好友!老弟若奉大悲尊者指示請到少林、武當、崆峒、點蒼任何一派,或是竹枝幫中,通知一聲便可!」

  獨孤策點頭領命,向公羊壽、凌霄二人,恭身告別,電疾馳去!

  公羊壽目送獨孤策身形杳後,手拈頷下的山羊鬚,仰望白雲,若有思索。

  凌霄含笑問道:「公羊兄,你在想些什麼?」

  公羊壽蹙眉說道:「我覺得獨孤策心中似乎有事!略嫌神情恍惚!」

  凌霄笑道:「你是不是根據他所說的『敗德悖行』四字,而作此想?」

  公羊壽點頭答道:「這四個字兒之中,似有頗深含義?」

  凌霄笑道:「公羊兄太多疑了!獨孤老弟既是大悲尊者的唯一弟子,人品可知。哪裏真會有甚『敗德悖行』?我料想,他只是心中覺得對溫姑娘負咎太深,才如此說法而已!」

  公羊壽想了一想,點頭笑道:「你這樣想法,也有道理!因為以溫姑娘那等人品,獨孤策不會不對她有所傾心?起初或許懷疑對方是兇邪一流,不敢親近,等到弄清事實,鑄成大錯,心中自然分外負咎,愧作求凰之念的了!」

  凌霄笑道:「獨孤老弟與溫姑娘,真是武林中極為罕見的一對威鳳祥麟,我們應該撮成這段美滿良緣,並責成獨孤老弟的表姊謝仙子,要為此事特別盡力!」

  公羊壽大笑說道:「凌霄老兒說得對,如今我們且去把六兇復活的這樁驚人秘訊,通告友好!你去少林、武當,我走點蒼,崆峒!」

  凌霄失笑說道:「點蒼還好,崆峒路遠,你不是吃了虧嗎?」

  公羊壽微笑說道:「我生就兩條快腿,專跑天下名山大川,多走點路不妨,何況我還想叨擾叨擾黃葉老牛鼻子當作寶貝般,珍藏多年的『百花春色酒』呢?」

  凌霄點頭笑道:「我早就知道你必有目的,否則哪肯自動跑這遠路?不但黃葉道人的『百花春色酒』,是誘人生羨的絕世佳釀,恐怕連『流雲仙子』謝逸姿的點蒼山特產,『靈侞空青香茶』,也是你所垂涎之物?」

  公羊壽一瞇雙跟,拈著山羊鬍鬚,怪笑道:「凌霄老兒,算你猜得對了!我為謝逸姿的表弟,設法作媒,難道她還吝嗇得不肯請我吃點好東西麼?」

  說到此處,手指凌霄,又是一陣哈哈大笑,說道:「我到『點蒼山』,可以喝幾杯『靈侞空青香茶』!到『崆峒山』,可以飲幾斤『百花春色酒』!至於少林、武當,則因自詡大派,必須戒律精嚴,你這老兒去時,至多能夠擾上那群苦和尚窮道士的一些粗茶淡飯罷了!」

  說完,一陣得意狂笑,便即揮手別去!

  凌霄看著這位慣以詼諧玩世的老友背影,不禁搖頭失笑,也就先赴福建少林,準備把六兇復活之事,告知少林掌教方丈了塵大師!

  公羊壽、凌霄兩位老俠,分赴點蒼,崆峒、少林、武當之事,暫不必提。且先敘述馳謁恩師大悲尊者的獨孤策方面。

  大悲頭陀蹤跡,世所不知。其實他並未潛身什麼窮邊大荒的人跡難到等處,只在安徽九華山一座清靜小寺之中,獨參妙諦!

  小廟周圍,景色極幽,故而常有遊客,進入廟中,但誰也不知道廟內這位看來毫不起眼的邋遢老僧,竟是名滿江湖的武林聖僧大悲尊者!

  獨孤策趕到「九華」,尚未進廟,便覺情形有異!

  因為恩師平日雖然不修邊幅,邋裏邋遢地,形若濟顛,但每日卻必親自把廟宇周圍,打掃得乾乾淨淨!

  今日不僅廟門之上蛛網塵封,廟外更是蔓草滋生,好似久無人跡!

  獨孤策好生心疑,暗忖:恩師數十年來,蹤跡從不離廟,難道他老人家已告功行圓滿歸西示寂?

  想至此處,心中一陣淒然!真氣微提,身形略閃,便自飄到了廟門之上!

  但他身立門上,向廟中微一注目之下,不禁越發驚訝欲絕!

  原來這座小廟,房宇雖小,只有一間殿房,兩間小屋,但座院卻大,約佔畝許。

  廟外蔓草滋生,院內自然也是一片無人收拾情狀!

  但殿房階上的塵土之中,卻有四隻腳印!

  這腳印不是僧鞋,而是弓鞋!

  其中一雙鞋印,看來似還不及三寸。

  另一雙雖係天足,但鞋樣纖纖,令人一看便知,必是女子腳印!

  獨孤策見狀,心中暗想:恩師參經禮佛的寶殿之中,竟會出現婦女腳印,豈非不可思議怪事?

  由於這種怪事,獨孤策也就斷定了恩師若非功行圓滿,證果升西;便是因事他去,久已不在廟內!

  目前情況,如此怪誕,他自然不必再按常禮通名求謁,只是施展絕頂輕功,宛若墜絮飛花般,毫無聲息地,縱落殿房以外!

  殿內毫無人聲,沉寂若死!

  獨孤策不肯魯莽進殿,躡足潛蹤地,悄悄走近窗櫺,利用櫺上破孔,偷窺殿內動靜!

  這一看,又把他嚇了一跳!

  殿中佛像,早已被人搬到一旁,供桌也變成床榻,榻上躺著一位紅衣女子!

  這紅衣女子,似已睡熟,因半面向裏,容貌無法看全,但就那所見到的半邊臉龐看來,肌膚如雪,鬢髮如雲,是位二十來歲的絕美少婦!

  獨孤策看在眼內,心頭疑雲如海!

  第一點難解的,自然是大悲尊者何在?

  第二點難解的,是這紅衣絕美少婦是誰?

  第三點難解韻,是適才分明看見四隻鞋印,這紅衣少婦裙下一雙窄小蓮鉤,則另一雙天足鞋印,又是何人所有?

  獨孤策越想越覺不覺,遂又復湊向窗櫺破孔,再往殿中看了一眼!

  看第一眼時,只把他嚇了一跳,這看第二眼時,卻使獨孤策驚訝欲絕!

  原來就這片工夫,殿中已有令人難以相信劇變!

  劇變的不是事,不是物,是人!

  那紅衣少婦,適才是半面向裏地微側仰臥,如今卻變了半面向外地俯臥在榻!

  說來這紅衣少婦,只不過翻了一個身兒,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之處?

  紅衣仍是紅衣,臥榻仍是臥榻,但榻上人兒的那張臉龐就非適才所見!

  適才,獨孤策所看到的,是一位肌膚如雪,鬢髮如雲的絕美少婦!如今,俯臥榻上的,則是一位皺紋滿面,白髮蕭蕭的年老婆婆!

  獨孤策怎得不驚奇萬分?

  暗想,這剎那間的變化原因何在,究竟是榻上換了一人?

  抑是未曾換人,只在臉上除下一副面具或加上一副面具?

  這種意念,奇甚於驚!但轉瞬間,獨孤策的心中,又復驚比奇甚!

  因為他想起憑自己的耳力,丈許方圓內金針落地,宛若雷鳴,怎地對這榻上女子翻了個身兒之事,竟未聞絲毫聲息?

  心中方正驚奇交加之際,突然聽得殿內有一絲衣衫飄風之聲!

  獨孤策身形尚未及退,殿門以內,便響起了一陣銀鈴似的語聲,嬌笑說道:「小妹子,你回來了麼?怎不進殿,卻站在殿外這久則甚?」

  語音剛了,殿門立開,一位身材婀娜的紅衣女子,當門俏立,正是適才所見榻上之人,只在頭上,蒙了一大塊厚厚紅紗,把頭髮臉龐,完全遮住!

  獨孤策見了她,只覺得對方又添了一大塊罩頭厚紗,但紅衣少婦見了獨孤策,卻大感意外地,微退半步,沉聲問道:「朋友怎麼稱呼?你為何來此窺探?」

  獨孤策微抱雙拳,哈哈笑道:「姑娘,這兩句話兒,似乎應該由我來問你。」

  紅衣女子愕然問道:「為什麼?」

  獨孤策笑道:「在下自幼隨侍家師,在這『無垢寺』中攻讀詩、賦、詞、章,經、史、子集,研習兵刃、掌法、軟硬輕功,今日回寺參師,似乎不應該落得『窺探』二字?」

  紅衣女子聞言,失笑說道:「這樣說來,你是主人我是客了?」

  獨孤策道:「我也本能算是完全主人,家師……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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