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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二


  因為像他這等奸雄人物,感覺極為靈敏,發現赫連匡的兩道眼光,彷彿老是盯在自己手中的「鴛鴦鋼膽」之上。

  他有了這種感覺,自然越發加強戒心,暗作準備!

  夏侯彬是奸雄,赫連匡是梟雄,他雖由愛姬「烏指女」衛紅綃口中,聽說她獲得有力密報,副教主夏侯彬結黨爭權,圖謀不軌,並私自隱匿「日月雙珠」,藏在「鴛鴦鋼膽」之內,卻決不形諸神色,只打算不著痕跡地,設法察看!

  因密報可能是真,也可能是有人故意挑撥,自己倘若魯莽從事,萬一夏侯彬的「鴛鴦鋼膽」之內,竟不曾藏得「日月雙珠」,便誤會定深,台階極為難下!

  夏侯彬一入「氤氳秘室」,便向赫連匡躬身施禮,含笑說道:「夏侯彬參見教主,不知教主有何令諭?」

  赫連匡伸手笑道:「夏侯二弟請坐,我找你並無別事,只是為了我那討厭惡疾……」

  話猶未了,夏侯彬便失驚說道:「教主服藥至今,難道毫無康復痊癒跡象?」

  赫連匡搖頭嘆道:「我已經對那『酒糟扁鵲』莊老七的岐黃之術,發生懷疑,不知他是否徒負虛名,毫無實學!」

  原來,赫連匡性極好色,除了與「烏指女」衛紅綃,「小迷樓主人」宇文珊有染之外,並蓄有無數蕩婦妖姬,以供淫樂!

  常言道得好:「上得山多終遇虎」,他如此荒淫之下,終於中了彩頭,染上極嚴重的風流惡疾!

  頭痛心疼皆好治,風流惡疾最難醫,這才設法把名氣極大的當世神醫「酒糟扁鵲」莊七先生,擄到「銷魂堡」中,替他診治!

  如今,夏侯彬聽得赫連匡對莊七先生的醫道,表示懷疑以後,便自搖頭說道:「教主不必多疑,當世之中的神醫國手,首推莊七第一!」

  赫連匡皺眉說道:「這樣說來,莫非他有意藏私,未曾盡力?害得我痼疾難痊,辜負了多少良宵,耽誤了多少歡樂?」

  夏侯彬笑道:「教主,我們把莊老七請來談談如何?」

  赫連匡略一點頭,伸手按動了榻邊機括,右面牆壁之上,便現出了一個圓形門戶,並揚聲叫道:「莊七先生,請出來我們談談!」

  語音方落,一個精神頗為頹疲不振的青衫老叟,便自奄搭搭地,緩步走出,在夏侯彬身旁坐下!

  夏侯彬抱拳笑道:「莊七先生,我家教主服了你幾劑藥了?」

  莊老七沒精打彩地,淡然答道:「不論劑,我是替他配的藥丸,每天服食七粒!」

  夏侯彬笑道:「七先生是當代第一神醫,向有『莊一帖』之稱,這次為我家教主療疾,為何毫不見效?」

  莊七先生把雙眼一瞪,揚眉說道:「怎麼毫不見效?若不是天天服我藥丸,他那條『子孫根』,早已爛掉,鼻子上也開了天窗,由『氤氳教主』,升成『通天教主』!」

  夏侯彬聽得幾乎失笑,但卻強自忍耐地,目注莊七先生,緩緩說道:「以七先生的醫道之精,應該不僅能遏止病勢,並能減退病情,消除病因才對!」

  莊七先生冷笑說道:「我莊老七生平不打誑語,對於貴教主的風流大病,我有一種原因,不會把他治死,但也有另一種原因,不會把他治好!」

  赫連匡勃然叫道:「你把這兩種矛盾原因,說給我聽!」

  莊七先生笑道:「一點都不矛盾,我先說不會把你治死的原因,因為你這風流病兒,發覺太遲,業已極為嚴重,放眼四海八荒,除我莊老七外,無人能治!故而,你若不死,我也泰然無憂,萬一使你梅毒升天,真成了『通天教主』,我莊老七連骨頭碴子,都非被剁爛不可!」

  赫連匡怒道:「你知道利害就好,再說,為什麼不能把我治好?」

  莊七先生笑道:「這原因更為簡單,你把我擄來『銷魂堡』後,為什麼在飲食方面,對我虐待?」

  赫連匡怪叫一聲說道:「莊老七,你要摸摸良心,我雖把你擄來『銷魂堡』,但卻待若上賓,決非視如俘虜……」

  莊七先生冷然說道:「你敢,『氤氳教』中,有任何人敢對我不敬,我便早就讓你變成風流鬼了!大丈夫富貴不能淫,貧賤不能移,威武不能屈,莊老七堂堂俠士,我還不至於對我得一身骨肉,看得太重!」

  赫連匡面色如霜,幾欲變臉,但終於為了自己病情,勉強忍耐地,「哼」了一聲說道:「氤氳教對你並未有所失禮,居以精室,食以盛饌,每日山珍海味,羅列滿席,你怎會口出怨言,說我在飲食方面,對你虐待。」

  莊七先生揚眉說道:「當然虐待,因為你在『飲食』二字之中,只對我供應一半。」

  夏侯彬一旁訝然問道:「供應一半,七先生此言何意,莫非是怪責我們,不曾供你美酒。」

  莊七先生彷彿酒癮難熬地,咂咂嘴唇,苦笑說道:「莊老七在當世武林中,除了岐黃薄技之外,便是嗜酒成名,你們偏偏不肯給我酒喝,豈非比殺我還要難受?」

  「烏指女」衛紅綃聽他這樣說法,含笑叫道:「七先生,『氤氳教』決不會對你吝供美酒,只因酒能誤事,深恐先生大醉之下,處方有謬……」

  莊七先生不等衛紅綃話完,便即哈哈大笑說道:「衛姑娘,你的這種想法,屬於嚴重錯誤,我先請教一聲,你知不知道我的武林匪號?」

  衛紅綃嫣然笑道:「酒糟扁鵲,舉世聞名。」

  莊七先生長嘆一聲說道:「江湖中人,雖然都知道我叫『酒糟扁鵲』,但除了我幾位至交老友之外,無人能完全懂得這四字涵意。」

  衛紅綃柳眉微揚說道:「這四個字兒,似乎不難理解,應該是說明七先生素好飲酒,並精岐黃妙技。」

  莊七先生搖頭說道:「這只是就字面而言,骨子裏卻另有深義。」

  夏侯彬接口笑道:「七先生不妨把這骨子裏的意義,說來給我們聽聽。」

  莊七先生點頭說道:「這意義就是我的酒意,和我的醫力,互成正比,添了一分酒意,便高了一分醫力,倘若喝到東倒西歪,醺醺大醉之際,便無殊華佗再世,扁鵲復生,否則,只不過是個對於藥名病理,尚稍熟悉的普通醫生而已。」

  衛紅綃妙目一揚,向赫連匡微笑叫道:「教主聽見沒有,莊七先生是表示你若能供他美酒,使他盡興,他才能發揮妙技,把你的病兒治好。」

  莊七先生撫掌笑道:「對了,對了,休看你這風流大病,業已梅毒入內,極為嚴重,但服一次藥,減一分病,服十次藥,便告除根。換句話說,就是你只要每日讓我在酒興足後,替你開張藥方,過了十日,便可完全痊癒。」

  赫連匡聽得莊老七要求在醉後開方,不禁眉頭深蹙,默然不語。

  夏侯彬含笑說道:「教主何必遲疑,我們不妨先陪七先生盡興一醉,請他開張方兒看看。」

  赫連匡知道夏侯彬言外有意,就是不妨遵從莊七先生所請,試上一試,倘若藥方中有何不妥,仍可斟酌情形,避免服用。

  想到此處,揚眉笑道:「好,七先生,我們三人,陪你同作暢飲。」

  莊七先生的神情本甚萎靡,一聽有了酒喝,立時精神大振地,目閃精芒,狂笑叫道:「赫連教主,你叫他們多準備一些美酒,我莊老七是十斤以下,酒意毫無,等二十斤美酒,下喉之後,便該替你開藥方了。」

  赫連匡苦笑不語,展眼問酒菜已備,遂由赫連匡、夏侯彬、衛紅綃三人,陪著莊七先生,放懷暢飲。

  那位莊七先生,思酒已久,簡直手到杯乾,在喝完一罈極好「鳳酒」以後,臉上神采煥發,與先前那種奄搭搭的模樣,完全二致。

  衛紅綃因與赫連匡早有秘密安排,遂一面飲酒,一面含笑說道:「教主,九月十五,強敵將臨,你那『氤氳化血指』的絕世神功,卻千萬不能擱下……」

  赫連匡不等衛紅綃話完,便即接口笑道:「你儘管放心。我的這點功夫,不僅絕未擱下,並旦夕精研,進境更妙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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