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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八


  虞大剛尚未答言,前行十來丈外的項小芸,業已邊馳邊叫道:「艾老人家,你不要亂嚼舌根,是不是想被我這玫瑰刺兒,把你刺上一頓?」

  艾皇堂頭兒一縮,舌兒一伸,向虞小剛扮了一個鬼臉,果然懾於霸王之威,不敢再復多話。

  虞大剛見項小芸分明聽了艾皇堂的調侃之語,卻並未大發嬌嗔,遂深知這位「紅粉霸王」,對自己情意已深,不禁高興得心中蕩漾。

  他們僅僅翻過一座峰頭,便發現虞大剛那隻黑虎,被位黃衣老叟,圈在一片如海劍光以內,但對方卻似動了愛虎之念,有意生擒,致未曾受甚傷損。

  項小芸何等眼力?一看便知這黃衣老叟劍法神妙,武功極高,遂生恐黑虎有失地,趕緊提氣叫道:「閣下住手。」

  雖然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兒,但因項小芸業已提聚了十成左右的內家罡氣,貫注其中,遂變成了四聲暴響春雷,震得山谷搖搖,回音四合,威勢好不凌厲。

  黃衣老者大吃一驚,手中稍變,便被那隻黑虎,怒嘯一聲,衝出了如海劍光的包圍內。

  那黑虎真頗通靈,它脫困以後,居然跑到項小芸身邊,口中「嗚嗚」低嘯,並把顆虎頭,向她玉腿之上,擦來擦去。

  項小芸上次崤山初見,便覺這黑虎威猛可人,如今再見它如此通靈,不禁越發伶愛地,一面伸出手來,在虎頭上輕輕撫摸,一面向那黃衣老叟,揚眉叱道:「你這人怎麼仗恃著練會兩手劍法,便來欺負我的虎兒?」

  黃衣老叟看出黑虎有主,本在微生愧意,但聽了項小芸這毫不客氣的斥責之後,遂因羞成怒地,冷笑說道:「小娃兒,你年歲輕輕,說話怎如此欠缺禮貌,沒有分寸,我怎麼知道這隻黑虎,是你養的?」

  項小芸生平最恨人以老賣老,故而聽了對方這番老氣橫秋的話兒不禁柳眉倒剔地,「哼」了一聲說道:「你是個什麼東西?我為什麼要對你有禮貌?你若識相,便趕緊對我這老黑兒,抱拳陪禮,否則,我定要叫你這老傢伙,嚐嚐所謂『小娃兒』的厲害。」

  黃衣老叟生平狂傲無倫,那裏碰過如此釘子?見過如此頂頭貨色?正在氣得頭髮蝟張,眉騰怒火之際,虞大剛與艾皇堂,也自隨後趕到。

  艾皇堂一見黃衣老叟,好似微吃一驚,搶步當先,抱拳叫道:「這位兄台,是否人稱『東劍』的鍾強鍾仁兄麼?」

  黃衣老叟向艾皇堂看了一眼,好似強忍怒氣地,也自抱拳還禮,揚眉問道:「尊駕何人,怎會認識鍾某?」

  艾皇堂微笑答道:「我老花子,名叫艾皇堂……」

  「東劍」鍾強聽艾皇堂報出姓名,便點了點頭,接口冷笑說道:「原來尊駕便是『神行酒丐』,倒也是位有名有姓的老江湖了……」

  語音至此一頓,伸手指著項小芸,軒眉又道:「但那位少年人,卻是何身份?怎麼說起話來,太以狂妄無禮?」

  項小芸聽得對方便是「東劍」鍾強,遂越發柳眉騰煞,玉面凝霜地,冷笑幾聲,哂然說道:「我起初因為不知你是『東劍』鍾強,說話還客氣得多,倘若早就知道你的身份?卻連你頭兒都罵扁了。」

  鍾強怒極叫道:「我『東劍』鍾強,又不是什麼大惡老奸,汪洋巨寇?更與你風萍未識,毫無瓜葛,你憑什麼要罵我?」

  項小芸冷然一笑,揚眉問道:「你是否有個兒子,名叫鍾少強?」

  鍾強點頭答道:「不錯。」

  項小芸繼續問道:「他的文武兩途,是你親自教導?還是另有師傅?」

  鍾強彷彿對鍾少強極為寵愛,並引以為榮地,目閃神光,揚眉得意笑道:「是我親自教導,雖因火候尚差,不敢說青出於藍,冰寒似水,但若稍加時日磨練,必是我鍾家的跨灶佳兒……你問此則甚?」

  項小芸以一種不屑神色,哂然答道:「常言道:『養子不教父之過,教之不嚴師之惰』,你身兼父師兩職,竟教養出鍾少強那等文不文,武不武的不肖徒弟兒子,豈非既有『父之過』又有『師之惰』,我不罵你,卻應該去罵誰呢?」

  這番話兒,雖然挖苦透頂,但「東劍」鍾強卻聽得目瞪口呆,驚過於怒。

  原來,鍾少強歸入「氤氳教」後,便奉命把他父親「東劍」鍾強,也拉攏入教。

  但鍾少強回到家中,鍾強業已外出,鍾少強遂只好留書稱有要事,約請父親歸後,趕到「華山」相會。

  他不把鍾強直接約去「銷魂堡」之故,是因一來「銷魂堡」隱秘難尋,二來深知父親脾氣古怪,萬一不許入教,當面弄僵,不好下台,遂想先與鍾強在「華山」見面,父子談妥以後,再一同去見「氤氳教主」。

  鍾強回家見信,不知愛子有何要事,自然星夜趕來,如今聽項小芸分明話中有話,遂不禁心中微跳地,揚眉問道:「你說話要說得清楚一點,鍾少強有何不肖之處?『文不文』『武不武』等兩話,又是怎講?」

  項小芸冷然說道:「我先問你,在文的一方面,除了熟談經史子集,精通詩詞歌賦,能為書畫琴棋之外,是否更應該通情達理,明辨正邪?」

  鍾強點了點頭,項小芸繼續問道:「在武的一方面,除了精通軟硬輕功,嫺熟兵刃暗器,曉習陣法韜鈐以外,是否更應該傲骨俠腸,光明磊落?」

  鍾強點頭答道:「這是當然之理!」

  項小芸「哼」了一聲說道:「你承認當然就好,令郎鍾少強,為色所誘,甘心投入萬惡淵藪『氤氳教』中,是否正邪莫辨,『文不成文』?他與人對敵,技不能勝,卻以卑鄙手段,暗算對方,是否有欠光明,『武不成武』?」

  鍾強聽得臉色發白地,瞠目叫道:「你不可信口雌黃,亂入人罪,有沒有事實根據?」

  項小芸失笑說道:「若要事實根據,還不容易?關於前一項事實,你只要走趟『驪山』附近的『銷魂堡』,便可得悉詳情,但據我所知,『氤氳教』似乎不僅以色誘令郎,便告滿足,還想從他身上,把你這位『七劍』之一,拉攏入教,故而你此去須加小心,莫要自投羅網才好!」

  ▼第廿七章 較技搏力

  鍾強聽得暗咬鋼牙,沉聲問道:「後一項的事實。」

  項小芸截斷他的話頭,指著自己鼻頭,狂笑說道:「後一項的事實,更是鐵案如山,我就是被害之人,這位艾老人家,和這位虞大哥,便是目睹見證。」

  說完,立把鍾少強對於自己的卑鄙暗算舉措,向鍾強講了一遍。

  鍾強聽完項小芸之話,已知對方所說,多半不假,但心中卻漸萌毒念。

  因為他盼子成龍,聽得鍾少強如此不肖之後,雖然大失所望,心中暗暗悲痛,但由於父子天性,舐犢情深,他仍不得不盡力設法,對鍾少強加以挽救。

  鍾強覺得要挽救鍾少強的第一樁錯誤不難,只消把愛子帶走,不令他再與「氤氳教」那批牛鬼蛇神,同流合污便可。

  但補救鍾少強的第二樁錯誤,卻是不易,因醜事已作,鐵案如山,除非……

  這就是他的毒念由來,鍾強覺得除非索性把這眼前三人,一齊殺死,斬草除根,加以滅口,否則鍾少強的這樁污點,便永遠存在,無法消去。

  想到此處,這位舐犢情深的「東劍」鍾強,便正義頓泯地,起了殺心,向項小芸冷然說道:「我不相信,以你的一身藝業,竟能勝過鍾少強,逼得他作出那等卑鄙之事。」

  項小芸聽出對方語意,秀眉微挑,傲然問道:「這樣說來,你是要我給你一點證明的了。」

  鍾強點頭答道:「對了,我想請你這位當事人,和那兩位見證人,全都給我一點證明。」

  艾皇堂一旁含笑說道:「尊駕所要的是何種證明?」

  鍾強向他深深盯了兩眼,獰笑說道:「神行酒丐,成名甚久,你也是老江湖了,何必明知故問?我既不相信你們的武功藝業,能勝得過犬子鍾少強,你們自然應該在手底下給我一點證明,否則怎使我心服口服?」

  虞大剛見這位「東劍」鍾強,說話之時,目中厲芒如電,知道他有意護犢,已動殺心。

  對方名列「武林十七奇」,盛譽必非虛致,自己與項小芸,當然不會怕他,但「神行酒丐」艾皇堂若是與之動手,卻多半要落下風,必非其敵!

  想到此處,含笑叫道:「艾老人家,讓我來向這位『東劍』鍾大俠,請教幾手好麼?」

  艾皇堂先前「崤山」求援,便是去找虞大剛,自然深悉他的武功火候,並願意使項小芸看看虞大剛的一身絕藝,以增加他們的惺惺相惜之感,故而聞言之下,立即怪笑幾聲,點頭說道:「好,虞老弟,便由你來先給這位鍾大俠一點證明也好,叫他知道人外有人,山外有山,免得坐井觀天,夜郎自大。」

  鍾強聽得怒氣上沖,正欲向艾皇堂反唇相譏,虞大剛已龍驤虎步地,走到他的面前,抱拳笑道:「鍾大俠,我們不妨把話明說,來得痛快一點……」

  鍾強看他兩眼,接口問道:「你有什麼話說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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