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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三


  艾皇堂起初默不作聲,卻在脫離尹鵬飛等視線以後,又拉著項小芸,躡足潛蹤地,悄悄折轉。

  項小芸知他此舉,必有深意,遂以「蟻語傳音」問道:「艾老人家,你莫非有甚特殊發現?」

  艾皇堂壓低語音笑道:「我是從『白髮龍王』譚玉成那幾句江湖黑話之中,聽出有些蹊蹺,才想再暗暗一探。」

  項小芸笑道:「艾老人家,你既聽得懂那些黑話……」

  艾皇堂不等項小芸話完,便自搖手說道:「這類江湖黑話並非普遍一致,多半均經特別編定,若非同路之人,根本無法聽懂!我只是覺得譚玉成,突有此舉,必含深意,無妨回過頭來,探個究竟。」

  果然,生薑畢竟老的辣,甘蔗畢竟老頭甜,「神行酒丐」艾皇堂猜得絲毫不錯。

  「鐵心孔雀」尹鵬飛見項小芸、艾皇堂己走,眼前再無外人,遂向「白髮龍王」譚玉成問道:「譚香主,你適才叫我不要與虞小剛再作爭鬥,說有機密告稟之語,卻是何事?」

  譚玉成微笑說道:「啟稟堂主,屬下知道『龍門藏寶』之事,傳播頗甚,覬覦之人必多,故而早留退步。」

  尹鵬飛大喜叫道:「這樣說來,被那『青皮惡煞』藍不靈所搶走的,只是兩顆假的『日月雙珠』麼?」

  譚玉成點頭一笑,尹鵬飛又復問道:「真的『日月雙珠』如今何在?」

  譚玉成滿面得意神色地,解開「龍皮水靠」,從懷中又復取出一隻小小絲囊,囊內果有光華閃閃的兩粒明珠。

  尹鵬飛喜上眉梢,一伸雙手。

  譚玉成則恭恭謹謹地,肅然捧上。

  尹鵬飛接在手中,哈哈大笑叫道:「譚香主,你膽大心細,備歷艱辛,終於不負使命,大功告成,我回轉總壇,呈報教主以後,這場升賞,是定不在小的呢。」

  譚玉成躬身笑道:「多謝堂主有意栽培,但譚玉成對於我那孫兒,頗為想念,可否……」

  話猶未了,尹鵬飛便接口笑道:「這事還不容易?我立傳飛令,命你那孫兒譚戈,即刻回家省親,大概香主回轉『呂梁』不久,便可祖孫樂聚的了!」

  譚玉成大喜稱謝,尹鵬飛因急於回轉總壇,向教主報功,遂不再停留地,向他揮手為別,率領卜書、黃霄、平念強等,匆匆馳去。

  尹鵬飛等一走,譚玉成向那滔滔黃河,略為凝視,好似感激萬分地,搖頭長嘆一聲,也自負手緩步,消失在林木蔥蘢以內。

  艾皇堂看到此處,向項小芸低聲笑道:「項姑娘,我道如何?其中果然藏有花樣!我們要不要尾隨『鐵心孔雀』尹鵬飛,設法……」

  項小芸不等他說完,便自搖手低聲笑道:「艾老人家稍安毋燥,只怕花樣之中,還有花樣?」

  艾皇堂愕然問道:「項姑娘此話何來?」

  項小芸目光一閃,含笑說道:「方才我與『日月魔翁』金振明坐在岸邊之時,發現這『龍門峽』口的河岸一帶,除了明面現身者外,尚有三處隱得有人,其中一處的『青皮惡煞』藍不靈,早已出現,還有兩處。」

  話方至此,忽然禁口不言,伸手暗向河岸上,指了一指。

  艾皇堂目光注處,果見河岸上又出現了一條藍色人影,飛也似地,向「鐵心孔雀」尹鵬飛等人的所行方向,疾追而去。

  他心中一動,失聲叫道:「人皮雙煞,居然雙現『龍門』,這不是與『青皮惡煞』藍不靈,專門作死對頭的『藍皮惡煞』畢勝青麼?」

  項小芸嘆道:「今夜之事,真所謂『螳螂捕蟬,黃雀在後』,但局面太以複雜,到底誰是『螳螂』?誰是『黃雀』?卻有些弄不清了。」

  艾皇堂忽有所見,失聲說道:「項姑娘快看,假如『黃雀在後』之語不虛,則這最後出現之人,定是『黃雀』,何況他身上所著長衫,也是黃色的呢。」

  原來,在「藍皮惡煞」畢勝青身形消失之後,河岸上竟又現出一位黃衣人來。

  這黃衣人,並未尾隨「藍皮惡煞」畢勝青,追向「鐵心孔雀」尹鵬飛等去路,卻宛如電掣雲飛般對那「白髮龍王」譚玉成所行方向追去。

  項小芸看得蹙眉說道:「乖乖,局面越來越覺複雜,這黃衣人又是誰呢?」

  艾皇堂低聲笑道:「這問題不難答覆。」

  項小芸因是男裝,遂作揖為禮地,含笑問道:「老人家既然知道,便請趕快說出,我已悶得好不難過!」

  艾皇堂笑道:「我雖不知道這黃衣人的姓名身份,但卻知道他非鷸即蚌。」

  項小芸苦笑道:「他若『非鷸即蚌』,則誰是『漁翁』?」

  艾皇堂狂笑答道:「經綸滿手論『漁翁』,自然是『使君與操』而已。」

  項小芸搖頭嘆道:「這場熱鬧,雖是由我們挑起,但如今業已弄成一局亂棋。不知應該怎樣收拾?我有點不敢承認是『漁翁』了!」

  艾皇堂笑道:「項姑娘莫要畏難,常言道:『世事如棋,不著才是高手』!我們如今恰好等於擺好棋子,誘人落手,自己並未身入局中,凌空睜慧眼,局外控全棋,大可使甚麼魚蝦蟹鱉,烏龜龍蛇,一齊入吾網罟的呢。」

  項小芸聽得秀眉雙挑,目閃神光笑道:「艾老人家立論極妙,你這兩句:『凌空睜慧眼,局外控全棋』二語,真聽得我雄心勃勃。」

  說到此處,把艾皇堂悄悄拉了一把,低聲笑道:「艾老人家你看,那黃衣人好快的身法,業已把『白髮龍王』譚玉成,追回來了,我們如今除了『凌空睜慧眼』外,還要加上個『凝神傾慧耳』,才能瞭解精微,從『棋外控制』全局。」

  艾皇堂目光遙注,果見黃衣人業已從林內走回,「白髮龍王」譚玉成則亦步亦趨地,緊隨在這黃衣人之後,彷彿對他恭謹已極。

  到了岸邊,黃衣人尋塊大石坐下,向譚玉成全身上下略一打量,陰惻惻地,發話問道:「譚香主,我一步來遲,未逢其盛,你且把今夜『龍門』奪寶經過,半字不遺地,詳細說給我聽。」

  譚玉成躬身答道:「屬下謹領副教主法諭。」

  「副教主」三字,把項小芸和艾皇堂聽得吃了一驚,對這黃衣人的身份,也就恍然獲悉。

  「白髮龍王」譚玉成既是「氤氳」下的一家香主,則被他稱為「副教主」之人,定是「氤氳教」中的第二號人物。

  「氤氳教」各種措置,對外盡量保密,尤其「教主」和「副教主」的姓名來歷,以及「銷魂堡」的所在,更是諱莫如深。

  如今,項小芸和艾皇堂獲得這種機會,自然不肯錯過,要隔牆有耳地,聽它一個究竟。

  那位「氤氳教」副教主,靜聽「白髮龍王」譚玉成說完經過,點了點頭,似乎頗為嘉許地,微笑道:「譚香主真是老成持重,居然預料到會有人中途攔截,而準備了兩粒假珠,讓那『青皮惡煞』藍不靈搶走。」

  譚玉成得意笑道:「那『日月雙珠』是稀世奇珍,凡屬武林人物,誰不覬覦染指?故而屬下來個未雨綢繆。」

  「氤氳教」副教主聽到此處,陰惻惻地,發出了一陣「嘿嘿」冷笑,目注譚玉成,揚眉叫道:「好一個『未雨綢繆』,足見譚香主是位相當高明的『有心人』了。」

  譚玉成受寵若驚地,恭聲笑道:「多承副教主誇獎,此事不過是屬下愚者千慮的偶然一得。」

  「氤氳教」副教主狂笑說道:「譚香主,你不『愚』了,你若再『愚』,則誰才算是『聰明人』呢?譬如拿那『孔雀堂』堂主『鐵心孔雀』尹鵬飛來說,他就比你笨上百倍。」

  譚玉成愕然問道:「尹堂主極為英明……」

  話方至此,那位「氤氳教」副教主,便接口說道:「英明個屁!他若英明?便應該想想你既能準備上兩粒『日月雙珠』,難道就不能準備四粒?」

  譚玉成悚然一驚,顫聲叫道:「副教主……」

  這位「氤氳教」副教主聲冷如冰地,怪笑說道:「你不必加以辯解,我認為你所交給『鐵心孔雀』尹鵬飛的兩粒『日月雙珠』,定然也是膺品,只不過騙騙那自以為聰明的笨蛋而已!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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