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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三


  庄七先生举杯笑道:“赫连教主,在下久闻‘氤氲化血指’之名,不想教主居然擅此神功,能否显露一手,使我庄老七开开眼界。”

  赫连匡本就有意施为,闻言之下,点头笑道:“七先生既也有兴,我就略为献丑便了。”

  这时,恰好有名侍女,端来一盘鲜鱼,赫连匡等她放下鱼血,便倏伸左掌,在那侍女肩上,拍了一拍。

  因为赫连匡这只左掌,自从食指以下,均已被人削去,只剩一只拇指,故而与其说是用左掌在那侍女肩上,拍了一拍,不如说是用左手拇指,在那侍女肩上,点了一点。

  就这轻轻一点,肩上也未见伤痕,那侍女便花容变色地,翻身仆倒,未到片刻,居然骨肉齐消,化作一滩血水。

  卫红绡略一摆手,便由另外的侍女,立即把血水清除,地上洗净。

  庄七先生看得心中既颇震惊,又颇难过。

  震惊的是“氤氲教主”赫连匡的“氤氲化血指”力,果然霸道绝伦,阴毒无比。

  难过的是自己随口说了一句请赫连教主施展“氤氲化血指”力之语,竟害得一个无辜少女,惨遭横死。

  尤其在这件事儿上,可以看出赫连匡的驭下之严,其他侍女,分明眼见同伴无辜惨死,却决无任何一人,敢在脸上表露出半分不愤不服神色。

  他方自寻思至此,夏侯彬向他含笑问道:“七先生的看法如何,我家教主的这种‘氤氲化血指’,是否独步当今,罕世无匹?”

  庄七先生点头笑道:“赫连教主这种绝技的毒力方面,果然猛烈无伦,但劲力方面……”

  赫连匡就在等他这句话儿,故而立即接口笑道:“好,我今日索性献丑到底,再在劲力方面,略作表现。”

  夏侯彬闻言暗喜,因为自己对于赫连匡,最忌惮的,就是他这种“氤氲化血指”力,如今虽已获得“白发龙王”谭玉成的那套“龙皮水靠”,贴身穿着,但究竟是否挡得住赫连匡的独门绝艺,却尚无十分把握。

  此时,赫连匡既要在“氤氲化血指”的劲力方面,再作表现,自己正好留心观察,必须知已知彼,方能百战不殆。

  夏侯彬想得正自高兴,陡然大吃一惊。

  因为,赫连匡话完之后,目光一扫四周,突向夏侯彬含笑叫道:“夏侯二弟,你把你手中的‘鸳鸯钢胆’,借我一用。”

  这是预谋,这是赫连匡自从获得卫红绡所转密报后,必会举行的查察手段。

  但赫连匡毕竟老奸巨猾,他在这种场合,利用这种方法,来索取“鸳鸯钢胆”,却似纯系巧合,丝毫不落痕迹,不至于引起夏侯彬的疑忌,并在万一发现密报失实之后,不至于无法下台。

  夏侯彬果然摸不透赫连匡这种举措,究竟是有心而为,抑或无意巧合?

  他一面把“鸳鸯钢胆”,递向赫连匡,一面却心中暗自忖道:“幸亏自己事先机警,换了一对寻常钢胆,来见赫连匡,否则,胆中所藏‘日月双珠’的重要机密,难免泄露,风波立起,岂非便将措手不及,一败涂地。”

  赫连匡是有心如此,自然对于夏侯彬的一切神色变化均在暗中注意。

  夏侯彬虽然强自矜持,立即递过“鸳鸯钢胆”,并未丝毫怀疑,但总有点不太自然的神色,在不知不觉间,暗暗流露。

  赫连天看在眼中,已知卫红绡所获密报,绝非空穴来风,可能真是实事。

  这位“氤氲教主”的杀心已动,他决定倘若“鸳鸯钢胆”之内,果然藏有“日月双珠”,或其他足以显示夏侯彬对自己企图叛逆的证据之后,便立下杀手,以免夜长梦多,发生肘腋。

  赫连匡心意既定,便把那对“鸳鸯钢胆”,放在离身尺许的矮几之上,暗凝功劲,极为迅速地,用左手掌的那根残余拇指,分别各点一下。

  庄七先生看得分明,赫连匡虽然指尖已沾钢胆,吐出内劲,但钢胆却连动都绝未动过一下。

  这就是“功夫”,所谓“重逾泰山之压,轻于一羽之加”,若非内功练到登峰造极地步,决难有如此造诣。

  赫连匡收指以后,庄七先生举起手中的牙箸,向那两粒“鸳鸯钢胆”,各自夹了一夹。

  说也奇怪,方才还在叮当作响的“鸳鸯钢胆”,如今竟变成两个烂糟糟的“红烧狮子头”模样,被“酒糟扁鹊”庄七先生,未运功劲地,随意轻轻两夹,便告夹成四片。于是,一座皆惊。

  但他们所以惊奇之故,却因立场不同,互相异趣。

  庄七先生之惊,是惊于“氤氲教主”赫连匡所练这种“氤氲化血指”无论在“散毒”方面,抑或“攻坚”方面,均具有凌厉无俦的罕世威力。

  赫连匡之惊,是惊于那以为十拿九稳的密报成虚,“鸳鸯钢胆”之内,根本毫无异状。

  卫红绡之惊,是除了与赫连匡完全相同以外,并加上点气,气的是那虞小刚居然骗了自己。

  夏侯彬之惊,是惊于赫连匡,卫红绡两人的神色变化。

  “鸳鸯钢胆”一开,赫连匡与卫红绡两人的神色立变,这种神色,代表了一种指望成空的茫然失意。

  由此可见,赫连匡必获密报。

  由此可见,这位“氤氲教主”,对自己仍存有相当猜忌之心,并非完全信任。

  也由此可见,自己当日在“龙门”夺宝时,把“日月双珠”,藏放于“鸳鸯钢胆”以内之事,必已被人窥见。

  他们惊定以后,首先觉得惭愧之人,自然是那“乌指女”卫红绡,她认为自己所转告赫连匡的,竟是桩丝毫不实的错误情报,未免有点脸上讪讪,颇觉不是意思。

  其次有些赧然的,便是“氤氲教主”赫连匡,他认为自己错疑了夏侯彬,但又未便加以说明解释,遂只好索性不管地,向庄七先生含笑道:“七先生,我已不揣鄙陋,把所练薄技‘氤氲化血指’,献丑尊前,未知可为七先生添得几分酒兴?”

  庄七先生扬眉狂笑说道:“赫连教主的这种绝艺,可称冠冕当今,庄老七瞻仰之时,已尽斗酒,如今我再喝上三大觥吧。”

  说完,果即斟满了三大觥酒,一一饮尽。

  夏侯彬见席边两只巨坛已空,默一计算,知道这位“酒糟扁鹊”庄先生,业已饮下二十斤左右美酒,遂含笑问道:“七先生酒意如何?”

  庄七先生神采飞扬地,眯缝着眼儿,怪笑答道:“二十斤美酒,不过微醺,要想使我喝到酩酊大醉之境,却还早得很呢。”

  夏侯彬笑道:“既然如此,我就命他们再取两坛酒来,使七先生尽情尽兴。”

  庄七先生摇头笑道:“不必,不必,常言道:‘兴不可尽,乐不可极’,又道是:‘花看半开,酒饮微醉’才是最高境界,倘若花开烂漫,酒到酩酊,便是恶境,而非佳境的了。”

  说到此处,把面前余酒,一倾而尽,向夏侯彬伸手怪笑道:“拿来。”

  夏侯彬以为他是要酒,心想这位庄七先生,怎么颠三倒四,出尔反尔,方才说不可尽兴,如今又伸手索饮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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