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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二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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狄华康胳臂双伸,把她一把抱住,仔细加以察看,樊小倩果然脉搏停跳,气息已绝! 这事并不突然,狄华康早就知道樊小倩中毒极深,即将死去! 但,死虽是预料中事,却也是不平凡事,当这桩预料中的不平凡之事,来临之时,狄华康仍像一般平凡人般,有点禁受不住! 他心在酸,手在抖,泪在流,一张苍白而颓伤的俊脸,也凑向樊小倩那失去生意的玉颊之上,不住的亲,不住的吻! 不过,这些酸心流泪,唇颊相亲的动作,只能表示狄华康对樊小倩的感情,却不能变成九天敕令,绾魂重泉。 故而,狄华康伤心了好大一会儿后,只好轻轻放下樊小倩的娇躯,暂忍情泪,面对现实! 所谓“现实”,就是樊小倩向他提出“死后报深仇”的愿望,也就是要为自己这仅有夫妻之名,而无夫妻之实的去世爱妻,料理身后。 于是,狄华康放下樊小倩的遗体,把沉香棺木内的“毒西施”枯骨拖出。 棺内,并无杂物,狄华康忙将樊小倩的遗体,极为仔细小心地,抱进沉香棺木之内。 平心而论,樊小倩的确够美,但任凭她美得惊人,美得撩人,如今躯在棺中,星眸紧阖,气息已绝,却把那些“惊人”“撩人”之美,化作“怆人”二字。 一点不错,在这种特异情况之下,“怆人”的程度,和“美”的程度成正比! 换句话说,就是躺在棺中的樊小倩越美,站在棺外的狄华康,也就越发怆怀欲绝! 江淹在他的名作“别赋”之中,一开始便说:“黯然消魂者,唯别而已矣”,尽管有人说是“生离”的滋味,苦于“死别”,但前者即令关山远隔,仍可皓首为期,使人在心中留下一些略可慰藉的飘渺希望,后者却连这点飘渺希望,都告断绝,一棺既盖,立判人天,欲续因缘,除非来世? 这样看来,是“死别”苦于“生离”,但“生离”是双方在苦,所谓“流泪眼观流泪眼,断肠人对断肠人”,往往会流泪越流越多,断肠越断越甚! “死别”则是单方在苦,成了“流泪眼观长闭眼,断肠人对断魂人”,起初是极度悲怆,但悲怆的程度,不会像“生离”般,与时俱深,而会随时渐淡! 于是,可以下结论了,“死别”的苦味稍浓,但延续性短,“生离”的苦味稍淡,但延续性长! 如今,狄华康所面临的,是“死别”,那份浓烈苦味,几乎煎断了这位多情侠士的肝肠,使他热泪如潮,泉流不竭! 直等狄华康向棺中注目,发现樊小倩的所着衣裳,全为自己的泪水所湿以后,方万般无奈地,向那业已瞑目长逝的樊小倩,喃喃祝道:“贤妹,请好好安息,愚兄必遵诺言,每年今日,来此开棺一瞻贤妹遗容,至于裴碧云之事,却请贤妹恕我方命,因狄华康今遭此变,寸心已碎,情泪已干,从此只扬英雄气,不动儿女情,纵令裴碧云反来向我追求,我也决不对她感觉兴趣的了!” 这番话儿,若在樊小倩生前,使她听见,简直比万斛珍珠,还要可贵! 但如今一个是满面泪痕的喃喃祝告,一个是香魂早绝,泯然无知,世间究竟有无鬼神?有无轮回?樊小倩能否在九泉得闻,为狄华康深情所感,和他再结来生缘会? “唉……” 这是狄华康于流干情泪,把两只眼睛,哭成红肿不堪后的一声凄然长叹! 既在这声凄然长叹之后,狄华康又向樊小倩看了几眼,无可奈何地,替她盖上棺盖! 这时,狄华康心中一片茫然,未起任何杂念,眼中也一片茫然,未见任何杂物? 既已盖棺,便索性再把石椁盖好! 然后,狄华康又复一面凄然垂泪,一面凝聚神功,以指代笔,在椁外镌石作书! 首先,他镌了“先室樊小倩之柩”等七个大字。 接着又镌了“永世鳏夫狄华康题”等八个较小字迹。 这“永世鳏夫”四宇,显示了狄华康对于樊小倩的一片真情,和他今后的生活原则。 题完字迹,狄华康居然不再勾留,对椁三拜以后,立即离却这令他销魂断肠之处! 但他不是空身走的,他带走了一些东西! 所谓“东西”,不是另一具石椁中无价珠宝。 也不是鼎内所藏“毒西施”昔年所用,威力极大,震撼武林的兵刃暗器。 狄华康所带走的“东西”,只是“毒西施”的那具干瘪枯骨! 因为,他尊重樊小倩”死后报深仇”的愿望,要把这在死后还会害人的“毒西施”遗骨,带到古洞之外,曝诸天日! 出得古洞,狄华康首先放下“毒西施”遗骨,搬来几块巨石,把洞口堵死! 狄华康不惮劳顿,封堵洞口之故,是因这座古洞,已与自己关系密切,不愿再有外人入内,有所惊扰,使爱妻樊小倩的泉下芳魂,不得安息! 封完洞口,不禁又复泪湿衣襟,把“毒西施”遗骨,弃置曝露以后,便日夜兼程,赶赴“南海”! 天下事往往难以尽如人意,“沧波钓叟”潘天游已有多年,逍遥南海,不入江湖,但偏偏在狄华康赶返参师之际,离开了一向以竿笠渔舟的啸傲之地! 狄华康好生失望,但尚幸“沧波钓叟”潘天游,留给他一张手示。 这手示之上写着: “余因要事,已入中原,康儿返南海后,如欲相寻,可去‘河南’,当能在‘中岳嵩山’左近,获得讯息!” 狄华康看完恩师潘天游所留手示,不禁心惊! 他暗想那位铁拐婆婆,曾称有“要事”,在“祁连山玄阴壑”上,叫走南宫师叔,如今,恩师居然也因“要事”,进入中原,则所谓“要事”,究竟是甚么事儿?并要紧到甚么程度? 空想,毫无益处,狄华康只得离却“南海”,再踏征尘。 他的行踪,自然是遵照恩师“沧波钓叟”潘天游的指示,奔向“中岳”。 但“沧波钓叟”潘天游,在留示之上,并未说明时间,遂使狄华康觉得颇为惶惑! 因恩师不可能预知自己将于何时,赶回“南海”,则见示上的“嵩山”探讯一举,若是去得太早,必无所获,去得太迟,又恐贻误事机! 迟早两难之下,狄华康只得宁可早到,到后有了恩师消息便罢,否则,便在“嵩山”左近,尽量游览,以等待恩师亲来,或是派人对自己有所指示? 狄华康主意既定,遂旦夕飞驰,进入“河南”境内。 “嵩山”是在“河南登封县”北,狄华康人从南来,未到“登封”,先经“伏牛山”脉。 就在他才到“伏牛山”之际,便又遇见一件岔事。 这件岔事,又与长孙玄所遗留的“八菩萨”有关。 狄华康本来毫不知情,但在经过“伏牛山”中,一条山涧之时,偶然侧目以下,发现这条涧水,竟是淡红色泽? “在山泉水清,出山泉水浊”,这是尽人皆知之语,狄华康一见淡红涧水,不禁颇觉好奇,遂略为绕路,走向上游,要想看看涧水淡红之故,是由于土壤?还是由于…… 念犹未了,惊奇转甚! 因为越往上游走去,涧水的色素越浓,竟渐由淡红转呈赤红之状? 狄华康灵机一动,愕然止步!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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