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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二一


  魏老婆婆早就看出對方滑降的身手,超越不凡,遂冷笑一聲,目閃兇芒,厲聲道:「老道士,你若信口胡言,便是找死。我會相信你當真是個觀山玩水的遊方道人麼?」

  秋月真人何嘗不想鬥鬥對方,倒看這位「白髮殺人王」,有多厲害。但為了虞心影的藏身秘洞,就在附近,只得暫加容忍,靈機一動,怪笑道:「我今天真是倒霉,既遇見一位不講理的小姑娘,又遇見一位不講理的老太太,看來這『祁連山』中……」

  話猶未了,魏老婆婆便自上了當兒的,插口問道:「你遇見什麼樣的小姑娘?」

  秋月真人道:「老太太,人家是過目不忘,你怎麼是過耳即忘?我不是剛剛說過是遇見一位不講理的小姑娘麼?」

  魏老婆婆因懷疑秋月真人所說的小姑娘,就是「紅葉令主」虞心影,遂也只好暫時忍受對方的冷嘲熱諷,哼了一聲,繼續問道:「那小姑娘長得是什麼樣兒?」

  秋月真人答道:「那位小姑娘模樣兒俊得簡直罕世難尋,但脾氣卻也壞得委實天下少有。」

  魏老婆婆越聽越覺對方所說之人,極像虞心影,遂又耐著性兒問道:「她脾氣怎樣壞法?」

  秋月真人裝出一臉苦笑,搖頭嘆道:「那位小姑娘倚壁自坐,滿面淚痕,自言自語說道:『我如今到底是人,是鬼,還是一具活僵屍呢?』」

  魏老婆婆聽到此處,便急急問道:「你是在何處與這小姑娘相遇?」

  秋月真人不答魏老婆婆所問,繼續往下說道:「貧道聽了那小姑娘所說怪話,自然好奇探問,誰知卻挨了她一頓臭罵,並幾乎被她打了一頓。」

  魏老婆婆好生不悅,厲聲叱道:「雜毛老道休要廢話,誰管你是被她罵了,或是被她打了,我只問你那小姑娘現在何處?」

  秋月真人皺眉說道:「我這老太太真比那小姑娘還不講理,你不把神情語氣放得客氣一些,就這麼雜毛長,雜毛短的,便會使我非回答你不可麼?」

  魏老婆婆冷笑說道:「我勸你還是趕快回答我所問話兒的好。」

  秋月真人揚眉叫道:「我偏不回答,又便怎樣,難道你也和那小姑娘一樣,罵我一頓,或者是打我一頓?」

  魏老婆婆殺氣騰眉,冷然答道:「我既不罵你,更不打你,但卻會把你殺掉。」

  秋月真人微退半步,裝作聽得發火,厲聲叫道:「老太太……」

  魏老婆婆手中玉杖微擺,沉聲喝道:「莫要再老太太長,老太太短,你這雜毛老道,大概還認不出我是什麼身分,否則早就心膽皆裂,乖乖答話。」

  秋月真人喧了一聲「無量佛」號,哂然笑道:「貧道誦過勸人經,誦過度人魂,卻不曾聽說過還有什麼唬人大話,老大大既然如此自矜身分,何不把你這了不起身分,抖露抖露,看看是否真能把我這雜毛老道,嚇得心膽皆裂。」

  魏老婆婆陰沉沉說道:「不必作什麼抖露,看你武學不錯,總還不至於過分孤陋寡聞,我大概只要告訴你一個字兒,便足夠使你乖乖答話了。」

  秋月真人搖頭笑道:「我不相信一個字竟具有如此威力,我要請救請教這是個什麼字兒?」

  魏老婆婆沉聲答道:「魏。我所姓的,就是這個『魏』字。」

  秋月真人失笑說道:「姓魏的好像並沒有什麼大了不起。從你的祖先來說,不過是唐朝向唐大宗李世民,諄過一道『十思疏』的魏玄成魏老先生,從你壞的祖宗來論,也不過是明朝誤國專權,大興宦禍的『八千女鬼』魏忠賢閹賊,何至於嚇倒我呢?」

  魏老婆婆右手持杖,左手取了三四粒「五色泥丸」,攤在掌心,冷然叱道:「老雜毛,你看看我左右雙手中,所持的是什麼東西?你到底是當真有眼無珠,還是裝瘋賣傻?」

  秋月真人目注魏老婆婆的左右雙手,喃喃自語說道:「你右手中的一根玉杖,不如鋼杖厲害,左手的幾粒泥丸,更不如鐵丸……」

  語音至此,倏然一頓,退後半步的「呀」了一聲說道:「玉杖與泥丸二物,分開來說,極為稀鬆平常,但合在一起,卻頗厲害難當,因為當年有位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,名叫魏紅英,她便以『玉杖泥丸』成名,更由於自幼白髮,江湖遂送了她一個可怕外號,叫做『白髮殺人王』……」

  話聲猶未了,秋月真人全身一顫,又復退了半步,手指魏老婪婪,裝出一副懾懼神情,囁嚅的問道:「你……你……方才說你也姓魏,莫……莫非就……就……就是既稱『玉杖泥丸』,又叫『白髮殺人王』的魏紅英?只不過因時光飛逝,歲月催人,已由天生白髮,變成一位真正乾癟老婆婆了麼?」

  這些話兒,把魏老婆婆聽得滿懷感慨,長嘆一聲,點頭說道:「老雜毛說得不錯,時光飛逝,歲月催人,我魏紅英已成了真正的鶴髮雞皮,無復當年風采。」

  秋月真人騙得魏老婆婆自己承認,就是魏紅英後,遂冷不防拔腿便溜,身形輕輕一晃,便向斜刺裡縱了五六丈遠。

  但腳才落地,卻發現魏老婆婆如影隨形的仍舊手拄玉杖,擋在身前,秋月真人便不禁來了陣哈哈大笑。

  這一笑,把魏老婆婆笑得莫名其妙,愕然問道:「別人遇『白髮殺人王』時,連哭都哭不出來,你還在笑,你是在笑什麼?」

  秋月真人失笑答道:「我記得在戲臺上看過假的潘金蓮,假的武大郎,假的包公,及假張天師,卻萬想不到如今又有冒牌貨色的『白髮殺人王』出現。」

  魏老婆婆聽他把自己當做冒牌貨色,不禁又好氣,又好笑,皺眉問道:「你為什麼認為我不是你所說真正的『白髮殺人王』呢?」

  秋月真人雙眉一挑,怪笑答道:「這道理還不簡單。『白髮殺人王』魏紅英是心狠手辣,殺人如麻,凡對她稍有拂逆之人,決無僥倖,你若不是冒牌貨,會直到如今未對我下毒手麼。」

  魏老婆婆冷笑說道:「你不要自作聰明,應該知道我不是殺不了你,只是暫時不願殺你而已。」

  秋月真人雙眉探蹙,想了一想,恍然說道:「我明白了,你是怕殺了我後,沒有人能告訴你那位小姑娘的所在。」

  魏老婆婆哼了一聲說道:「你這雜毛老道,倒還不算大笨。」

  話鋒至此微頓,驀然間手中玉杖略揚,目閃兇芒,厲聲叱道:「你若再遲延,不肯講出那小姑娘現在何處,我便叫你在我這玉杖之下,粉身碎骨,屍如肉醬。」

  秋月真人絲毫不懼,還以冷笑說道:「你既然知道我還不算太笨,我自然看得懂這種厲害關係。」

  魏老婆婆詫然問道:「你看懂了什麼厲害關係?」

  秋月真人揚眉答道:「我的存在價值,係以知道那位小姑娘現在何處並保持秘密,若是把這項秘密揭穿以後,我必須立刻嘗到『白髮殺人王』的厲害。」

  魏老婆婆委實急於尋找虞心影,聞言之下,目注秋月真人,厲聲說道:「老雜毛,算你便宜,你只要說出那小姑娘如今何在,我今天便破個生平慣例,饒你一命就是。」

  秋月真人微笑說道:「老婆婆,你怎麼才能讓我相信你的話呢?」

  魏老婆婆怫然說道:「難道我這大一把年紀,還會像孩童那樣話說不算麼?」

  秋月真人笑道:「常言道得好,『老小,老小,越老越小』,人便是這樣一種怪物,經常是鬢邊生白髮,腔內起童心呢。」

  魏老婆婆無奈問道:「你的意思怎樣,究竟是打算告我秘密,還是拼卻一死呢?」

  秋月真人搖手說道:「螻蟻尚且貪生,為人豈不惜命?我自然願意告訴你秘密,但卻有個特殊告訴的方法。」

  魏老婆婆皺眉說道:「你這老雜毛,怎麼如此嚕嗦,太不乾脆。」

  秋月真人失笑說道:「這不是嚕嗦,這是保險。因為我一說出秘密,便再無利用價值,不得不在你這『白髮殺人王』前,設法自行珍重。」

  魏老婆婆咬牙說道:「好,我聽聽你這自我保險的珍重辦法。」

  秋月真人手指右前方三十來丈以外的一片冰壁,怪笑說道:「我獨自去到冰壁之下,把那小姑娘如今何在的秘密答案,寫在壁上。然後我遠走高飛,你再去觀看。」

  魏老婆婆冷笑說道:「你真聰明,這辦法對你雖然保險,但對我卻太不保險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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