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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九


  「嗆嘟嘟」金鐵之聲也作,自崖邊向谷外空中,緩緩伸出了昨夜所見的那塊「斷頭鋼板」。

  鋼板伸到相當距離停住,崖頭上現出四盞紅色宮燈。

  這四盞紅色宮燈,是分提在四名紅衣宮女手中。

  她們都是一隻手兒提燈,用另一隻手兒,合抬著一具虎皮兜椅。

  虎皮兜椅之上,坐著一個身穿紅色龍袍,頭戴紅色冕旒的帝王打扮之人。

  另有四名紅衣壯漢持刀,押著待斬之囚,以黑布蒙頭的一男一女。

  虞心影緊咬銀牙,氣得幾乎吐血。

  元朗真人也全身俱顫地怒火沖天,咬牙切齒。

  他們為什麼如此氣惱?為什麼不趕緊出手搶救?

  因為,這些紅燈、宮女、帝王打扮之人,以及「斷頭鋼板」等等,全是在對面峰頭出現,與虞心影、元朗真人費盡心力才得援登的「參天壁」頂,又相隔了近二十丈的一條深深山谷。

  除非他們插翅能飛,橫越廿丈,或可及時搶救以外,便只有眼睜睜地坐看對方瘋狂肆虐,慘殺玄兒及衛涵秋的那名精幹老僕,真成了應邀觀禮模樣。

  虞心影顫聲叫道:「二哥,我們這個當兒,可算上得大了。兩峰相對,不能飛越,更別無其他的方法。」

  話猶未了,對峰虎皮兜椅上所坐的帝王打扮之人,忽然發話叫道:「『青旛仙客』衛涵秋,『紅葉令主』虞心影,倘若已到『參天壁』頂之上,便請出面答話。」

  元朗真人聞言,向虞心影訝然說道:「三妹,原來衛涵秋真在此處,我還以為那張傳書紅葉上所書字樣,是別人冒名而為的呢?」

  虞心影咬牙說道:「二哥莫再提他,我已把衛涵秋恨透恨透。」

  這時,對峰那位身穿紅色龍袍,頭戴紅色冕旒的帝王打扮之人,又復冷笑連聲,提氣叫道:「北令南旛,空自在當世武林中,享有盛名,想不到卻是膽小如鼠的藏頭露尾之輩!」

  對方這樣一罵,虞心影再難緘默,只好與元朗真人,雙雙把身形現出。

  紅袍紅冠的帝王打扮之人一見「參天壁」頂現出了一男一女,遂發出一陣滿含驕傲揄揶意味的哈哈大笑說道:「衛涵秋、虞心影,你們以『北令南旛』四字,欺世盜名。」

  虞心影冷笑一聲,搖手叫道:「尊駕怎的有眼無珠?虞心影應邀前來,衛涵秋卻在何處?」

  帝王打扮之人,目光隔峰電射注向元朗真人,虞心影又提氣揚聲叫道:「他是我二盟兄元朗真人,不是什麼『青旛仙客』衛涵秋,你怎地有眼不識神仙,錯把黃金當廢銅呢?」

  「虞心影,你莫要諷刺我有眼無珠,你能看得出我是誰嗎?」

  虞心影冷然答道:「我不認識你,如何看得出來?但若據猜想推論,你可能是『血影教主』赫連威吧?」

  帝王打扮之人聽完話後,又發出一陣顯得真氣極強,懾人心魄的厲聲狂笑。

  虞心影微怒叫道:「你為何這等發笑,是我猜錯了嗎?」

  帝王打扮之人厲笑一收,揚聲答道:「你猜對一半,『血影教主』赫連成是孿生胞兄,我是『血帝子』赫連風,這名號可能你還是第一次聽說。因為一般江湖人物,都把我們兄弟認成一人,他的名氣,又比我大,我遂樂得暫隱本名,就做我哥哥『血影教主』赫連成的身外化身便了。」

  元朗真人聽到此處,唸了一聲「無量佛」號叫道:「赫連朋友,你與『北令南旛』,似乎風馬牛互不相及,卻在何處結下樑子?」

  「血帝子」赫連風怪笑幾聲答道:「我與『北令南旛』之間,根本無甚樑子,只因此次在『白骨溝』中巧得『九絕真經』,起了獨霸武林,雄視宇內之意,遂找他們這最負盛名的『青旛仙客』及『紅葉令主』鬥上一鬥。」

  元朗真人又唸了一聲「無量佛」號,含笑叫道:「常言道得好:『冤家宜解不宜結』,何況赫連朋友與『北令南旛』,更復無甚重大冤仇。貧道元朗,願以魯仲連自居,替你們排難解紛,把一團血雨腥風,化作祥和之氣。」

  「血帝子」赫連風聽完元朗真人之言,遂指著「黑鳳」談玄及衛涵秋那名精幹老僕,復狂笑問道:「元朗真人,你所謂把血雨腥風,化作祥和之氣,是不是要我放了這即將斷頭的一男一女?」

  元朗真人點頭答道:「這當然是彼此和好的先決條件。」

  赫連風厲聲叫道:「這是你們的先決條件,但我也有我的先決條件。」

  元朗真人叫道:「什麼是你的先決條件?不妨說來聽聽。」

  郝連風狂笑說道:「我兄弟立願擴張『血影教』,使其雄視江湖,冠冕百派。故而必須延攬天下異材,除赫連威、赫連風擔任正副教主之外,尚有『血影』、『血衣』、『血旗』等內三堂堂主,正在尋覓武功絕世的適當人選,你若能勸得『青旛仙客』衛涵秋,『紅葉令主』虞心影,擔任『血影』、『血衣』二堂堂主職,我就把『血旗堂主』賞了你吧。」

  這番話兒,把虞心影及元朗真人,聽得相視苦笑。

  「血帝子」赫連風未見對方答話,又復厲聲叫道:「這就是我的先決條件,你們如若服從,便三呼『赫連成、赫連風正副教主萬歲』。如不服從,我就要使你們空自咬碎鋼牙,也無可奈何地隔峰看場好戲,把這一男一女,推上斷頭台。」

  元朗真人知道「血帝子」赫連風,佔據了絕對有利形勢,定然言出必行,遂向虞心影低聲問道:「三妹,到這般地步,必須速定對策,我們究竟是強忍一時之氣,暫且委屈,以保全玄兒及衛涵秋的老僕等二人性命?還是……」

  虞心影不等元朗真人話完,便即神色毅然,接口說道:「人生自古誰無死?不但我忍不下這口惡氣,連玄兒也決不願如此委屈偷生!她性情有時比我還要剛烈,若見『紅葉令主』虞心影為救她的一條性命,竟向『血帝子』赫連風這等兇人惡寇,高呼萬歲低首稱臣,恐怕氣也會把她氣死,愧也會把她愧死!頭雖未斷,心已難全,這等偷生,又有何趣?」

  元朗真人聽得方自點頭一嘆,「血帝子」赫連風已似不耐煩,提氣高聲問道:「虞令主、元朗真人,你們商議了沒有?是你們向我口呼萬歲,俯首加盟,擔任『血影教』中內三堂的兩家堂主?還是高傲不馴,情願眼看我把『黑鳳』談玄及衛涵秋的老僕,推上斷頭台去?」

  虞心影黛眉雙挑,妙目中神光電射,朗聲答道:「赫連風,只要你不怕絲毫不爽的報應循環,當頭三尺的昭昭天道,你便盡量施展你的毒辣手段,虞心影寧願讓我心愛侍婢,含笑斷頭而死,也不願讓她因她主人毫無骨氣向妖邪屈膝之舉,而含淚碎心偷生。」

  這幾句話兒答畢,對面山峰那位被雙手倒綁,用黑布蒙頭那衛涵秋的精幹老僕,突然發出一陣豪氣凌雲的狂笑說道:「好!虞令主,你答得對,答得對極!與其含淚碎心而生,何如含笑斷頭而死?有你們這種傲骨嶙峋,氣節凜然的英雄主人,才有我們這種不懼斷頭,不怕流血,不會替主人丟人現眼的英雄奴婢!我敢說我主人『青旛仙客』衛涵秋,若能趕到當場,他定也與虞令主一心一德,同樣答話。」

  「血帝子」赫連風惱羞成怒地,厲聲叫道:「好!我來成全你們,先把你們這不懼斷頭,不怕流血,不替主人丟人現眼的兩名英雄奴婢,推上斷頭台,然後再鬥鬥你們的英雄主子,有甚驚人絕活,傲人現世。」

  話完,血紅龍袍的大袖一揮,那種不知發自何處,聽來懾人心魂的悲笳之聲,便又「嗚嗚」吹起聲佈四空。

  「黑鳳」談玄雙手被綁,黑布蒙頭,看不出她臉上神色,但僅從她那站得直挺挺的嬌軀,及連哼都不曾哼過一聲的傲然態度之上,也可猜得出她視死如歸,堅毅不屈心情,正與她主人「紅葉令主」虞心影,完全相似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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