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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〇五


  酒杯来势极慢,自然被他接住,但杯上所蕴的内家真力,仍极强劲,把邹夏接杯之手震得一颤。

  就这一颤之下,虞心影暗劲忽收,杯中酒儿自然震荡而出,把邹夏泼得一脸一身,淋漓尽致。

  邹夏脸皮再厚,也无法承受,只见他额上九个环状肉包,个个色呈赤红,厉啸一声离席遁去。

  闻人俊想不到竟弄得这种地步,不禁目瞪口呆,向虞心影顿足一叹。

  虞心影岂是省油灯,见状之下,怫然问道:“闻人兄,你对我跳什么脚?难道只许‘九头太岁’邹夏,对我猖狂卖弄,就不许我对他还敬一手?”

  赛伯温见闻人俊又被虞心影问住,遂急忙替他解围,含笑叫道:“虞令主莫要误会,闻人兄不是怪你,他是因‘九头太岁’邹夏这一羞怒而去,难保不向那‘绝灭法王’呼延炳,大进谗言……”

  虞心影不等赛伯温话完,便自笑道:“赛兄不必发愁,呼延法王若是因此成仇,来此猖獗,便由我和魏老婆婆负责应付。”

  闻人俊因今日连出拂心之事颇自不悦,再听了虞心影这等说法,遂“哼”了一声,冷冷说道:“虞令主,你不必目空四海,眼内无人,须知‘绝灭法王’呼延炳,三十年前,已被推为‘魔救第一高手’,举世罕有其敌。如今再复面壁多年,静参苦练,成就之高,可以想见,恐怕不是你‘红叶令主’的一身艺业,及‘白发杀人王’魏老婆婆自以为了不起的‘玉杖泥丸’,所能应付得了。”

  虞心影一向心高气傲,何曾受过如此讥讽,遂玉面如霜,怫然起立。

  赛伯温赶紧在桌下,向闻人俊恶狠狠地,踢了一脚,并站起身形,故意帮虞心影怒声说道:“闻人兄,你若这样惧怕那呼延老怪,小弟与虞令主,便请从此别。”

  赛伯温这种举措,是最高明的缓和局势方法,因为人在怒极之时,若从正面劝说,反而易火上加油,不如先帮他说话,使其略为平忿,然后再加疏解。

  虞心复印件来确已怒极,要与闻人俊翻脸一斗,但经赛伯温这样一来,有了附和自己之人,果然心气略平,暂时忍耐,且看闻人俊如何答话。

  闻人俊因赛伯温适才的桌下一脚不仅踢得甚重,更恰巧踢中自己右小腿的“迎面骨”上,委实疼痛无比。再加上偶然失言,把局势弄成如此尴尬,不禁又气又急,啼笑皆非。

  但尽管他又气又急,啼笑皆非,尽管他被踢得龇牙咧嘴,却仍不得不感激赛伯温的暗助美意,只好站起身形,向虞心影、赛伯温抱拳赔笑说道:“虞令主与赛兄,千万莫要误会,小弟与二位相交已深,与‘绝灭法王’呼延炳,则尚缘悭一面,怎有厚彼薄此之理?”

  虞心影闻言,腔色略为缓和,向闻人俊看了一眼,便自转身走去。

  赛伯温以为她仍难息怒,赶紧含笑叫道:“虞令主,闻人兄已然向你赔话,你难道仍复有些不释于怀么?”

  虞心影因赛伯温是帮助自己说话,不能不加答理,遂只好止步答道:“话既说开,便不至再存芥蒂,我只是心中烦闷,想到‘玄冰凹’外走走。”

  赛伯温含笑说道:“虞令主既想闲游解闷,便由小弟奉陪一览‘祁连’景色如何?”

  虞心影摇摇头,微笑说道:“赛兄,你不必顾虑我一去不回,我已与‘红叶七人盟’兄妹决绝,别无去处,还想在‘玄冰大会’之上,斗斗那使我恨之入骨的‘青旛仙客’卫涵秋,你无须再以奉陪为名,而加监视,怕我跑掉。”

  话完,香肩微晃,便闪出议事大厅,走向“玄冰凹”外。

  赛伯温目送虞心影去后,回过脸来,向闻人俊摇头笑道:“闻人兄,这位‘红叶令主’,极为刁蛮,委实太难伺候。”

  闻人俊苦笑说道:“赛兄只是在企图奉侍同游,一亲芳泽之上,碰上个软钉而已,我的霉头却倒得大大了。”

  赛伯温失笑问道:“闻人兄这大倒霉头之语,意属何指?”

  闻人俊皱眉说道:“我先挨了赛兄一枚‘子午问心钉’,又被你在‘迎面骨’上,恶狠狠地踢了一脚,难道还不是霉头触到印度国么?”

  赛伯温笑道:“方才我是迫不得已,踢你一脚,谁知竟那样凑巧,踢在‘迎面骨’上。但是那枚‘子午问心钉’,却不知闻人兄是怎会挨上的?我记得我是先行出声示警,然后按动崩簧,你应该有足够时间,加以闪避的呢。”

  闻人俊长叹一声答道:“我因真正的‘九头太岁’邹夏,凑巧先到,等贤弟所扮冒牌货色,再来之时,魏老婆婆目光乱转,疑心已动,我遂想挨你一枚‘子午问心钉’,作为苦肉之计,又谁知你竟钉上喂有特殊毒药。”

  赛伯温笑道:“小弟因魏老婆婆难缠,曾作了多种准备,‘子午问心钉’所喂特殊毒药,也是想请她尝尝滋味。等到看见闻人兄,居然中钉,小弟遂不得不甘冒嫌疑,立即赶返才好及时教治。”

  闻人俊以一种钦佩眼神,看着赛伯温,含笑赞道:“小弟对今日之事,原本认为业已一败涂地,谁知赛兄老谋深算,竟在魏老婆婆的静室以内,也下了一着闲棋,终于把那粒‘腾蛟丸’,使‘白发杀人王’吞下腹内。”

  赛伯温颇为得意,扬眉笑道:“小弟自受百里夫人之托,旦夕挂念,如今总算是大功告成,放下了一桩心事。”

  闻人俊苦笑说道:“关于‘腾蛟丸’之事,虽然功成,但却平添了‘绝灭法王’呼延炳一位厉害对头,也颇令我……”

  赛伯温含笑问道:“闻人兄又烦忧什么?有‘白发杀人王’与‘红叶令主’两人,难道还抵敌不过?”

  闻人俊摇头答道:“以二对一,恐怕还弱一点。”

  赛伯温笑道:“闻人兄不要忘了她们曾服‘腾蛟丸’,功力增强不少。”

  闻人俊“哦”了一声,恍然笑道:“对了,我竟忘却此事,倘若这样算来,那位‘绝灭法王’呼延炳,可能还会碰个莫大钉子。”

  赛伯温狂笑说道:“群雄尽灭,才好使百里夫人唯我独尊,雄霸武林。这也算是小弟感受闻人兄知遇深恩的些微报答。”

  闻人俊慨然叹道:“小弟与赛兄相逢恨晚,我百里姐姐,若更早就遇着你这等忠心耿耿,运筹帷幄的智勇双全之人,也必早就完成了武林霸业。”

  他们二人闲谈之事,放下不提,且说那位心中闷闷,独自走出“玄冰凹”的“红叶令主”虞心影。

  虞心影未出“玄冰凹”前,先到魏老婆婆的静室之中,加以探看。

  这时,魏老婆婆业已伤痊毒解,沉睡正酣,虞心影遂未敢加以惊动,只向曹梦德略打招呼,独自走向“玄冰凹”外。

  出得“玄冰凹”,被那刺骨寒风,扑面一吹,虞心影心中,不禁既觉有些迷糊,又觉有些清醒。

  她清醒的是从适才谈话之中,发现闻人兄等,对自己结交,是利用多于情谊。

  她迷糊的是自己生平高傲,为何如今竟拿不定主意,给他们来个拂袖而去。

  想来想去,方想出自己所以不肯离去“玄冰凹”之故,完全是不愿离开魏老婆婆。

  虞心影遂再复试加回忆,思忖自己是怎样与魏老婆婆订交,及彼此怎样形成如此深厚情谊。

  关于这段经过,她虽搜尽枯肠,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,反而想得几乎入了魔道,有点双眼发直。

  总而言之,虞心影如今只觉得新交可亲,旧交可厌,使自己最感可亲之人,便是“白发杀人王”魏老婆婆,使自己最感可厌之人,便是那“青旛仙客”卫涵秋。

  虞心影正想得心内茫然之际,突有一线银光,在眼前一闪。

  她愕然看去,见是一头长不盈尺,银白色的小马,披着一颈银色马鬓,瞪着两只朱红俊眼,站在丈许之外,凝望自己。

  魏老婆婆所炼独门秘药,与一般迷神药物,大不相同。

  一般迷神药物,是令人只知现在,忘却过去,根本失掉回忆能力。

  魏老婆婆的独门秘药,却并不使人失去回忆,只令服药之人,觉得任何人事,均不如魏老婆婆可亲可爱。

  故而,虞心影一见之下,便认得这是曾与自己结有友谊的旷世灵物“雪白芝马”。

  人与人之间,尤其武林人物与武林人物间,虞心影会厌弃他人,独对魏老婆婆忠诚亲近。但对“雪白芝马”,却不会兴起这种病态想法。

  她骤睹“雪白芝马”在身前出现,不禁心中一阵高兴,伸手连招,含笑叫道:“小马儿快来,我好想你,你还认识我么?”

  “雪白芝马”把马头连点,口中低鸣连声,便像银箭一般,向虞心影凌空纵到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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