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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九


  骆长明点头示意,元朗真人遂欣然微笑说道:“红叶既能入石,可见我虞三妹功力仍在,未遭凶险,这是故意留来,作为讯号了。”

  如云大师闻言,想了一想,眉头微蹙说道:“元朗道兄,这事仍有可疑,因为虞令主若是用这红叶作为讯号,却为何不留在洞外,而留在洞内壁上?”

  这两句话儿,顾虑得相当有理,不禁使元朗真人刚刚浮起的满面笑容,又为之渐渐收敛。

  骆长明扬眉笑道:“道长莫要发愁,常言道:‘是福不是祸,是祸躲不过。’我们与其在洞外胡乱猜测,为何不进洞一探?”

  他话方至此,蓦然似有似无的虚幻歌声又起,仍然唱的是:

  “才才才,貌貌貌,
  人生极乐销魂教。
  男男女女尽收容,爱海情天多欢笑。

  忠忠忠,孝孝孝,
  仁仁义义唱高调。
  百年一瞬莫轻过,劝君来销魂。”

  歌词与上次相同,只把最后一句“劝君且睡销魂觉”,改成“劝君来销魂”而已。

  但虽然仅仅把个“且”字改成“来”字,却显得含蕴着极端挑衅意味。

  这次,身临切近,故而听得清晰,歌声分明就是从这个幽暗深邃秘洞之中,隐隐传出。

  僧道俗等三位武林奇客,也不甘示弱,便自一齐闪身,窜入洞内。

  骆长明说得丝毫不错,这洞中黑暗异常,极为深邃曲折,但洞径却还宽大,并不仄逼。

  七八个转折过后,问题忽来。

  因为山洞业已到了尽头,一座石壁,堵死去路。

  如云大师低低念了一声佛号,苦笑说道:“这算是怎么回事?歌声分明在洞中传出,怎会无路可通,是个死洞?”

  语音刚了,眼前一亮,骆长明业已晃着了千里火折。

  火光照耀之下,三人目光四瞥,方自恍然,原来洞势并非到了尽头,那拦路石壁的离地六七尺高处,并列有三扇虚掩石门,门上镌有字迹。

  左边石门之上,镌的是“迷魂之宫”。

  右边石门之上,镌的是“荡魂之天”。

  当中石门之上,镌的则是“销魂之窟”。

  骆长明双眉略挑,向元朗真人及如云大师,含笑说道:“道长,大师,我们目前必须选择一条路径,究竟是入‘荡魂天’?闯‘迷魂宫’?还是进‘销魂窟’呢?”

  这种选择,极难决定,元朗真人沉思片刻,扬眉相询说道:“骆兄,我们不必选择,各闯一门如何?”

  骆长明点头笑道:“这样也好,但我这‘紫衣魔叟’,见识些春色无边的销魂阵仗,倒无所谓,你们这高僧高道,万一凡心一动,定力不坚,岂不成了‘荡魂天中无量佛’,‘迷魂宫中阿弥陀’了吗?”

  如云大师瞪他一眼说道:“我们业已身入重地,对方分明设网以待,骆大哥怎么还有心思,乱开玩笑,烂嚼舌头。”

  骆长明目注如云大师笑道:“大师也赞同元朗道长之见,分途而进,各闯一门吗?”

  如云大师皱眉问道:“骆大哥言中之意,彷佛这各闯一门之举,有何不妥?”

  骆长明怪笑道:“别的倒没有什么不妥,我只怕你这多情佛子,落了单时,禁不住‘雪衣艳鬼’贝亭亭的色相诱惑,与她旧欢重拾,睡起什么胡帝胡天的‘销魂觉’来?则这段故事,便不能叫做‘无情宝剑有情人’,而要改称为‘肉蒲团’,或是‘灯草和尚’的了。”

  如云大师念了一声“阿弥陀佛”,合掌当胸,摇头叹道:“曾经沧海难为水,除却巫山不是云,贫僧是欲海情天中的回头孽子,决不会再为‘雪衣艳鬼’贝亭亭的色相所诱惑。”

  骆长明点头笑道:“大师能有把握最好,如此我们便分道而行,元朗真人走右边‘荡魂之天’,我走左边的‘迷魂之宫’,而把当中的‘销魂之窟’,留给你这小和尚去钻钻看了。”

  如云大师苦笑道:“骆大哥,你这舌头嚼不烂吗?嘴里能不能放得干净一点?”

  骆长明哈哈笑道:“小和尚不要替我担忧,我这‘紫衣魔叟’,嘴里虽然爱开玩笑,但心里却干干净净,坦坦荡荡,尘翳欲念,无从而生。你自己真应该先行静念澄心,多念上几声‘阿弥陀佛’,然后再屏七情、绝六欲,仗恃那得自梵音贝叶中的一点灵光,钻进‘销魂窟’吧!”

  语音方了,身形立腾,紫衣微微一飘,便即推开“迷魂之宫”的虚掩石门,进入其内。

  元朗真人也向如云大师微一点头,含笑说道:“大师小心一些,我们暂时为别,贫道要闯闯这‘荡魂天’了。”

  说完,也自飘身纵起,进入了壁上靠右的“荡魂之天”。

  他们左右分途,双双一走,倒真使得如云大师心中有些忐忑起来。

  如云大师觉得神思不宁,不禁双眉暗蹙,当真按照“紫衣魔叟”骆长明所说,先行盘西膝静坐,合掌垂眉,口中低念佛号。

  佛号三喧,灵台澄朗。如云大师自觉心宁神静,杂念尽除,遂吐纳了一口长气,缓缓站了起来,飘身向那两扇上镌“销魂之窟”的石门纵去。

  石门原呈虚掩,自然一推就开,但等如云大师进门以后,却突然发出一阵隆隆的声响。

  如云大师微吃一惊,回手再摸石门,竟发现门已闭死,无法撼动。

  这种情势,分明是自己的一举一动,早就落在对方算计之中,显然极为不利。

  但归路已绝,无法回头,如云大师也只好暗咬牙关,抱着“是福不是祸,是祸躲不过”的心情,依然静躁释矜,向前举步。

  甬道中本来黑暗得伸手不见五指,但如云大师才一举步,却眼前忽亮,点起了十来盏粉红纱灯。

  这些粉红色的纱灯,均是嵌在石壁之中,约莫每隔四五步光景,便有一盏。

  甬道以内,毫无人踪,但灯光却不知怎的,竟会同时亮起。

  如云大师目光才注,眉头便皱,心中又自暗念“阿弥陀佛”。

  原来那种粉红色的纱灯之上,均用工笔绘出人体双双,妖精打架的春宫秘画。

  如云大师昔年以“辣手潘安”姚梦楼的身分,潇洒江湖,不知交结了多少红妆密友?见识过多少旖旎风光?但如今袈裟一着,绮念早灰,再看见这些热烘烘,火辣辣的淫秽图形,哪得不合掌低眉,暗喧佛号?

  纱灯照路,甬道甚长,两经转折过后,不仅灯上图形,越来越觉淫秽,连鼻中也不时闻得令人心荡神怡的氤氲异香。

  如云大师昔年便于“雪衣艳鬼”贝亭亭的“罗汉荡魂香”下,失足欲海,铸恨情天,如今自极有警觉,在异香才起之际,便立即暂时屏住呼吸,取出所炼“澄心教”灵药,抹在鼻孔之内。

  又是一道转折,甬道已尽,眼前所见的是两扇紧闭宫门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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