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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三


  他久知喬賽喬因功力湛深,幼服靈藥,以致雖已年臻上壽,仍然保持了綠鬢紅顏,才有「綠鬢妖婆」之號!如今這駕車老婦,滿頭霜雪,不知卻是哪路人物?

  谷家麒劍眉雙剔,微揚真氣叫道:「何人膽敢竊用『八駿飛車』?『七劍宮』少主人谷家麒在此!」

  那輛「八駿飛車」,本是對著「鬼影峰」行去,忽聽谷家麒這一發話,立即勒偏馬頭,轉向馳車,駕車白髮老婦也自提氣悲聲叫道:「麒兒,我們在這勾漏山中分別,不過數月光陰,你怎麼連你義母都不認識了嗎?」

  谷家麒聞言,頓時滿臉淚痕,一聲驚叫,閃動身形,直向迎面馳來的「八駿飛車」撲去!

  車如電掣,人似雲飛,剎那之間,谷家麒便已撲入那位昔日號稱綠鬢不凋,紅顏永保,如今卻滿臉皺紋,一頭霜發的喬賽喬的懷內!

  東方剛見狀,亦不禁感慨人生,雙睛濕潤,胸中頗覺難過!

  喬賽喬輕撫谷家麒肩頭,目中射出慈愛而又悽楚的光輝,含笑問道:「麒兒,你神情為何如此悲戚?」

  話音方住,便自「哦」了一聲,伸手撫摸著自己的鬢邊霜髮,又復問道:「我明白了,麒兒莫非是為了我綠鬢成霜,朱顏已逝之事,致興傷感?」

  谷家麒依偎在喬賽喬身旁,一雙俊目中,淚光盈盈地,哽咽說道:「上次在這『勾漏』山中分別之時,麒兒便已發現義母鬢邊,有了幾絲白髮,誰料僅僅數月光陰,居然滿頭成霜,朱顏不……」

  喬賽喬聽到此處,反倒含笑安慰谷家麒說道:「麒兒不要悲痛,伍子胥為了難度昭關,焦急得一夜白頭,我因你義父忍辱含垢,身入地獄之事,懸憂數月,才凋殘了綠鬢朱顏,兩者相較,又何足為怪呢?」

  說到此處,又復抬手摸摸滿頭白髮,微笑說道:「我因年逾八十,依然保持了綠鬢紅顏,遂被江湖人物起了那『綠鬢妖婆』外號,叫來叫去,真叫得有些妖裏妖氣起來,如今變成了常人應有的雞皮鶴髮也好,大概那難聽的外號便可自然消失!」

  語音至此,目光微瞥東方剛,對谷家麒笑道:「麒兒,你怎的只顧為我容顏衰老之事傷感,連同來友好,也不向我引介?」

  谷家麒飄身縱下「八駿飛車」,舉袖拭去滿腔淚痕,向東方剛說道:「東方兄,這就是我義母!」

  東方剛施禮說道:「晚輩東方剛,參見喬老前輩!」

  喬賽喬含笑擺手,示意免禮。

  谷家麒又向義母說道:「東方剛兄是南海少林靜禪上人高足,也是『邛崍三絕』之一!」

  喬賽喬聞言笑道:「靜禪上人昔年是我方外知交,但已有甚久不見,像他那樣清苦修為,難道塵緣還未滿嗎?」

  東方剛躬身答道:「他老人家功行早滿,只因有樁心事未了,致稽正果,尚未西歸!」

  喬賽喬「哦」了一聲,目注谷家麒笑道:「我回轉『小孤山』以後,盼咐手下拆去業已修建得即將竣工的七寶樓台,重新築造了幾間茅屋,作為救你義父脫險以後,與他謝絕紅塵,共度殘餘歲月之用!」

  谷家麒聞言,知道義父義母受此嚴重打擊以後,性情業已大變,居然名心漸泯,道心漸生。

  不由又覺傷感,又覺高興地,抬頭看了那輛裝飾得異常華貴的「八駿飛車」一眼!

  喬賽喬會意地笑道:「麒兒是不是對我已然建茅屋,不住七寶樓台,而仍把這輛『八駿飛車』,裝飾得非常華貴之故,感覺有點詫異嗎?」

  谷家麒目注義母,微微一笑。

  喬賽喬又復說道:「因為這輛『八駿飛車』,是你義父心愛之物,來時既乘它來,去時自應保持原樣的接他回去!」

  說到此處,忽又傷感起來,長嘆一聲,淒然說道:「但我在救你義父脫險,把他接回『小孤山』後,即將毀去這輛太嫌招搖的『八駿飛車』,連你也不許乘用呢!」

  谷家麒見義母一面說話,一面已以雙眼濕潤,遂急忙岔開話頭笑道:「義母,今天才只七月十三,距離『中元鬼節大會』,尚有兩日,你老人家怎的提前趕到?」

  喬賽喬微笑說道:「我獨居『小孤山』,雖然整日為你義父陷身地獄之事,憂慮得凋殘綠鬢,老去紅顏,卻還能夠苦苦忍耐!但越到了接近『中元鬼節大會』之期,便越是懸念異常,終於忍不住地提前趕來,想與你義父早點見上一面!」

  東方剛眉頭微蹙,接口說道:「歐老前輩身入『黑地獄』,一切行動,可能均受控制,『幽冥主宰』及『黑心張良』司馬庸,曾經聲言『黑地獄』中,不到七月十五,決不接待外客,故而喬老前輩想與歐老前輩提前相見之念……」

  喬賽喬聽到此處,點頭接口說道:「我也知道這樁心願難以實現,甚至到了『中元鬼節大會』之上,是否可以看見麒兒的義父?還說不定呢!」

  谷家麒聞言,急忙說道:「義母放心,等到『中元鬼節大會』,一定可以見到義父,因為義父業已被派表演一項娛賓節目!」

  喬賽喬訝然問道:「你義父要在中元鬼節大會上,表演什麼娛賓節目?」

  谷家麒劍眉雙挑,冷笑說道:「黑地獄那干狠毒魔鬼,決定義父下手,要把水中萍『七劍分屍』!」

  喬賽喬因知水中萍是谷家麒的紅妝密友,聽得眉梢緊聚,又復問道:「麒兒這等說法,難道水中萍姑娘也落入了『黑地獄』人物的魔掌以內!」

  谷家麒目射精光,恨恨說道:「豈但水中萍業已陷身『黑地獄』,連她師傅『冷香仙子』聶冰魂,可能也遇害而死!」

  喬賽喬簡直大出意外地,失驚說道:「連『冷香仙子』聶冰魂,也被『黑地獄』中的人物害死了嗎?」

  東方剛憤憤說道:「黑地獄的鬼蜮手段,委實無孔不入,除了聶仙子遇害以外,還有『西風醉客幻影神魔』南宮漱石、『魔外之魔』公孫大壽、『文武卜賭』四大神魔,以及端木淑姑娘,谷兄,及晚輩等,均已身中劇毒!」

  喬賽喬神色突變地,急忙伸手為谷家麒診察脈息,並皺眉問道:「麒兒,你當真也已身中『黑地獄』奇毒了嗎?」

  谷家麒笑道:「義母不要著急,我與東方兄、端木姑娘等,雖中奇毒,並無大礙!」

  說完,遂把別來經過,對喬賽喬詳加敘述。

  喬賽喬仔細聽完,既對「黑地獄」人物的心機手段,感覺驚憤!又對獲得一靜神尼、梅窩處士、「散淡居士」司馬超這干絕世奇人的助力,感覺安慰!

  遂自「八駿飛車」以內,取出一隻玉碗,遞與谷家麒,含笑說道:「麒兒,替我去找一碗潔淨仙泉!」

  谷家麒去尋來泉水,喬賽喬又以兩粒靈丹,化入泉水內,立時碗中水色一片墨黑!

  谷家麒訝然問道:「義母,這是什麼靈丹,有何用處?」

  喬賽喬淒然一笑答道:「這是染髮妙藥,我要把這滿頭白髮染黑,恢復我的綠鬢朱顏!」

  一面說話,一面手持角梳,蘸著碗中黑色藥水,一梳一梳地,梳在自己飄蕭白髮之上!

  這種染髮妙藥,果然靈驗無比,白髮一經著水,立成墨黑!

  谷家麒弄不懂義母的染髮用意,只好與東方剛默然相看,不發一語。

  喬賽喬像是猜透谷家麒心意,淒然微笑問道:「麒兒,你大概會認為我既已鶴髮雞皮,何必還要這等矯揉做作?」

  谷家麒感覺對於義母這種問話,不太容易回答,遂在略一沉吟以後,陪笑說道:「義母若能仗持藥力,恢復綠鬢紅顏,自然是好!」

  喬賽喬搖頭苦笑說道:「麒兒,你在武功方面,雖已略有成就,但對於世道人情,卻仍差得太遠!我自己哪裡會想恢復什麼綠鬢朱顏?這染髮整容之舉,還不全是為了你的義父?」

  說到此處,喬賽喬的飄蕭白髮,業已染成了滿頭烏雲,又黑又亮的悅目無比!

  她看了谷家麒一眼,緩緩問道:「麒兒,你義父忍辱含羞,自投『黑地獄』之舉,是否為了苟全性命?」

  谷家麒濃眉雙挑,應聲答道:「我義父一身傲骨,豪氣凌雲,怎會苟全性命?他老人家忍辱偷生,不肯自盡之舉,只是為了不使義母與我傷心,並給我們一個拯救他老人家的機會而已!」

  喬賽喬點頭說道:「他為了不使我們傷心,而忍受莫大恥辱痛苦,自投『黑地獄』,我們自然也應竭盡所能,不使他在身體痛苦以外,再增加絲毫心靈痛苦!」

  谷家麒想起義父「七劍神君」歐古月在「黑地獄」內,被人差役忍辱偷生的意料之中情狀,不禁一陣心酸,滿眶熱淚!

  喬賽喬繼續說道:「倘若我不設法以藥物之力,暫時恢復綠鬢紅顏,則在『中元鬼節大會』之上,讓你義父看見我已變得雞皮鶴髮地老醜不堪,豈不使他傷心欲絕?由七月十五直到明年五月初五的一段光陰,怎能活得過去?」

  谷家麒聽到此處,忍不住英雄虎淚,滾滾而流,把胸前儒衫,濕透了好大一片!

  東方剛也傷感得陪同灑淚不已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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