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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〇


  说到此处,那麻衣白头的“勾魂女鬼”,已从“奈何桥上”,推来一具下装四轮的黑色纸笼!

  这具黑色纸笼,约莫三尺方圆,高有六尺,四周糊以极厚黑纸,但在对着“清凉台”的一面之上,却用白漆画出一个人形,人形身上,并以珠笔圈点了七处穴道!

  “清凉台”上诸人,无一不是武林名家,故均到眼便知这七处穴道点是眉心“鼻梁穴”,咽喉“俞府穴”,右肩“天泉穴”,左肩“极泉穴”,腹部“四隔穴”,右胯“归来穴”,及左腿“巽门穴”!

  “勾魂女鬼”把黑色纸笼推到“奈何桥”中央,安置妥当以后,便向“幽冥主宰”,及“黑心张良”司马庸,略一躬身,下桥自行离去!

  “黑心张良”司马庸见“勾魂女鬼”业已安排妥当,遂提气高声叫道:“放‘度厄舟’,有请‘七剑神君’欧古月!”

  “清凉台”上群雄,听了“黑心张良”司马庸这两句话后,不由全都紧张起来,但其中最紧张的,自然还是乔赛乔、谷家麒、端木淑、东方刚等!

  片刻以后,“血污池”上的血红暗影之中,出现了一只白色大船,由四名狰狞鬼卒,在两侧操舟,盘头上则巍如山岳地卓然站着“七剑神君”欧古月!

  乔赛乔及谷家麒看见这船头上站的“七剑神君”欧古月后,方知自己初进“地狱门”时,所见囚车中的欧古月,乃是其他鬼卒假扮,用以惑乱自己心神而已!

  原来“七剑神君”欧古月卓立船头,青袍飘拂,神采依然,只是身上多了三样极为可笑的配备而已!

  这三样可笑配备,是欧古月戴着一具有口有鼻,但却无眼的黑色面罩,手上戴着一副纸铐,脚上戴着一副纸镣!

  乔赛乔、谷家麒,看得自然内心奇酸,情绪激动,但均竭力按纳,沉默注视!

  “七剑神君”欧古月则因所戴面具无眼,故而尚不知自己的爱侣义子,以及若干武林旧识,全在“清凉台”上!

  到了距离“清凉台”六尺左右,四名狰狞鬼卒,收桨停船。

  “七剑神君”欧古月扬声问道:“司马先生找我何事?欧古月早已声明,既已身入‘黑地狱’,愿听你一切限制,却不服从你任何命令差遣!”

  司马庸含笑说道:“今日因系‘中元鬼节’,颇有一些武林高朋,来我‘黑地狱’中赴宴,司马庸想请欧神君……”

  话犹未了,“七剑神君”欧古月便即摇头冷笑说道:“司马先生不必多言,欧古月一到‘黑地狱’,你便替我加了三项限制!头上加罩,使我不能到处观察,腕上加铐,使我不能随意出手,足上加镣,使我不能自在游行……”

  “黑心张良”司马庸也不等“七剑神君”欧古月说完,便即接口笑道:“欧神君所称镣铐,均系纸制,不过游戏性质,司马庸是想藉以磨炼磨练欧神君的火性而已!”

  “七剑神君”欧古月听完司马庸话后,纵声狂笑说道:“欧古月生平不轻然诺,我既自愿听你限制,则一幅无眼布罩,何异双目已盲?两副纸铐纸镣,也等于是寒铁精钢,所铸刑具!”

  这几句话儿,不但听得“清凉台”上群雄,个个嗟叹点头,便连“黑心张良”司马庸,及“幽冥主宰”,也对“七剑神君”欧古月光明磊落的高傲风骨,心折不已!

  “黑心张良”司马庸缓缓笑道:“欧古月,你可知道今天这场‘中元鬼节大宴’的席上嘉宾,有‘江东别苑’主人,及谷家麒老弟在内!”

  “七剑神君”欧古月“哦”了一声,右足微退半步,虽然看不见他脸上表情,但已充分显露出了惊愕意外之状!

  “黑心张良”司马庸又复说道:“故而今日我请欧神君一试‘七剑齐飞,盲目打穴’绝技,以娱佳宾之举,却附带有一项交换条件!”

  欧古月问道:“什么交换条件?”

  “黑心张良”司马庸笑道:“欧神君如肯一显身手,我便替你把头上面罩,除去片刻,让你与‘江东别苑主人’及谷家麒老弟见上一面!”

  “七剑神君”欧古月略一沉吟,点头说道:“我答应你这项交换条件!”

  “黑心张良”司马庸使命船头鬼卒,替“七剑神君”欧古月取下头戴面罩,及腕间纸铐!

  这时,“清凉台”上群雄,对于“七剑神君”欧古月身中剧毒,入陷“黑地狱”内,却仍保持如此傲骨英风,不由一齐暗暗钦佩!

  欧古月面罩一去,乔赛乔、谷家麒几乎惊讶出声,原来“七剑神君”欧古月虽然英风傲骨,依旧当时,但两鬓之间,却已与乔赛乔一般,凋尽青丝,换了如霜白发!

  乔赛乔、谷家麒均知此时此地不能为“七剑神君”欧古月的心情之上,再添丝毫烦恼,遂强自抑压悲凄,装出一副喜悦神色,与欧古月六目互对!

  “七剑神君”欧古月哪里知道乔赛乔早为自己凋残绿鬓,逝却朱颜?

  看见爱侣及义子俱颇安好以后,好像心灵之中,业已获得极大慰藉,含笑转头,朝“奈何桥”上那具黑色纸笼看了一眼,便命鬼卒再替自己把黑布面罩戴上。

  欧古月面罩一戴,乔赛乔与谷家麒便忍不住双目抛珠,衣襟尽湿,连端木淑、东方刚也看得陪同垂泪不止!

  谷家麒一面伤心垂泪,一面却在忖度着两桩疑问!

  这两桩疑问,都是有关那具即将成为“七剑神君”欧古月表演“七剑齐飞,盲目打穴”手法目标的黑色纸笼!

  第一桩疑问是这具纸笼,何必要做得如此之大?

  第二桩疑问是四周糊笼之纸,何必要用黑色?

  谷家麒毕竟聪明绝世,略一思索以后,居然对这两桩疑问,获得答案!

  但他获得答案以后,不禁目注那具黑色巨大纸笼,胸中热血如沸,悲痛欲绝!

  他这双悲痛目光,彷佛能够透视纸笼,看见那白漆所画人形以后的笼中,绑着一位被点晕穴,人事不知,曾与自己一度倾心,也一度发生误会的北天山“冷香仙子”聂冰魂衣钵传人,水中萍女侠!

  这时“七剑神君”欧古月面罩业已戴好,正自伸手在所著青袍以内,取出了七柄金色小剑!

  谷家麒又看了黑纸笼上白漆所写人形的七处大穴一眼,知道义父只要把手一扬,便将全如娱宾节目中所书的替“北天山冷香仙子”一派,斩断宗脉,使水中萍身中七剑,分尸惨死!

  如此紧张的局面之下,谷家麒委实按捺不住激动心情,不由自主地,脱口叫了一声“义父”!

  这时因再无来客,已与“追魂鬼使”钱正威,同自“鬼门关”口,改为侍立“幽冥主宰”,及“黑心张良”司马庸身后的那位“红衣鬼判”,闻言厉声叫道:“谷家麒已违司马先生禁例,‘七剑神君’欧古月应受‘修罗十三刑’中的‘炮烙’之刑!”

  谷家麒听得心神一颤,“黑心张良”司马庸却向那“红衣鬼判”摇头摆手笑道:“谷老弟久未见他义父,情感冲动,出于无意,姑且法外施仁,免除欧神君的炮烙之刑!但倘若有人再犯,便一并加重处罚,决不宽贷!”

  谷家麒听“黑心张良”司马庸如此说法,只好怀着满腹悲痛,目注“奈何桥”上的黑色纸笼,含泪无言。

  因为他在权衡轻重之下,无法不把“七剑神君”欧古月的安危,看得比水中萍的性命为重!

  “七剑神君”欧古月把七柄金色小剑,分执左右两手,“黑心张良”司马庸却向他发话问道:“欧神君,你方才已把那黑色纸笼剑靶的位置,看清了吗?”

  “七剑神君”欧古月微一点头。

  “黑心张良”司马庸又复缓缓说道:“欧神君的‘七剑齐飞,盲目打穴’绝技,堪称天下无双!如今我请你打那笼上所绘人形的七处大穴,并在金剑出手以后,立即回转所居,不可与‘清凉台’上宾客,互作任何谈话!”

  语音一了,便即挥手命令驾船前来的四名狰狞鬼卒,掉转船头,缓缓驶去!

  “七剑神君”欧古月静等船离数尺,蓦然两手齐翻,七柄金色小剑,齐用阴把反手甩出,化成七线金光,毫不偏差地,射中了黑色纸笼所画人形的七处要穴!

  “清凉台”上群雄,均虽当世名手,但见了“七剑神君”欧古月这不仅“盲目打穴”,又已变换位置,更系用极难的阴把手甩出的七柄金剑,仍有如此准头,也不禁发自内心地,喝起一声暴雷大彩!

  欧古月所乘船只,也就在这群雄采声之中,慢慢隐失于“血污池”上的血红暗影以内!

  “清凉台”上群雄,既是惊佩,又觉惆帐,目送“七剑神君”欧古月去后,才又一齐注意“奈何桥”上的黑色纸笼!

  但目光注处,群雄不禁大吃一惊,原来画在那具黑色纸笼上的白漆人形的七处要穴之中,如今正自插着金色小剑的伤口以内,不停流出殷红鲜血!

  谷家麒知道自己所料果然不差,不禁悲声自语说道:“这哪里是什么‘见怪不怪,其怪自败,松柏不凋,金刚不坏’?应该叫做‘见怪不怪,坐受其害,松柏不青,红颜不在’才对!”

  乔赛乔与端木淑、东方刚等,既见黑纸笼内藏得有人,也均猜想到了水中萍身上,不由一齐黯然欲绝!

  “黑心张良”司马庸则得意异常地,扬眉叫道:“勾魂女鬼何在?”

  方才传呼“勾魂女鬼”,一唤即来,但如今却在“黑心张良”司马庸连唤三声以后,仍自毫无回响!

  “黑心张良”司马庸双眉一挑,侧顾身旁“红衣鬼判”厉声说道:“勾魂女鬼擅离职守,罚她身上刀山,并在‘血污池’中,浸泡三日!”

  “红衣鬼判”躬身领命,用笔记在手托大簿之上!

  “黑心张良”司马庸又向“追魂鬼使”钱正威说道:“追魂鬼使,你派上两名鬼卒,把那黑色纸笼,转过正面,打开笼门!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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