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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九


  果在进退回环的绕行了半个时辰之后,身上寒意骤添,鼻观之中,也有淡淡幽香,挹人神爽!

  谷家麒笑道:“梅香已透,‘梅窝’当不在远,我默计所行,始终斜斜往下,则‘梅窝’地势,定然极低,严寒砭骨,冷意袭人,怪不得会有四时不谢之花的了!”

  话音方落,前面已是洞口,两人出洞一看,不禁又为洞外奇景,暗暗称绝!

  原来谷家麒所料不差,这‘梅窝’果是四山环抱之中的一座小小山谷,占地仅约五六亩,但怪石森列,清泉无数,并有一片由飞瀑堵成的小小清潭,潭上一座虹形拱桥,倚峰面潭的奇松翠竹掩映之间,筑有数间精舍。

  四围山壁,完全峭拔干云,碧鲜苍苔,一平如砥,慢说是人,就是猿猱之属,亦难上下!

  至于所谓的四时不谢梅花,却只有三四十株,疏疏落落地分布于崖角桥边,松旁瀑下,但所占形势,无不妙绝,株株姿态,更均劲秀无俦,幽香散处,把这片与世隔绝的小天地间,衬托成了神仙世界!

  虹桥右侧的靠近潭水之处,建有一座六角茅亭,亭旁三株梅树,两株绿萼,另一株则是罕世难睹的异种墨梅!

  除了梅树以外,还有十几竿翠竹,及三五根挺秀云骨,把这茅亭点缀得景色如画!

  亭中石桌之上,有琴有棋,有酒有菜,并坐着一位须眉奇古的黄衫老者!

  谷家麒看清“梅窝”景物,不由大吃一惊,在洞口止步,向东方刚低声说道:“东方兄,亭内黄衫老者,定然就是‘梅窝主人’,你觉不觉得此老有些怪异?”

  东方刚想了一想,点头说道:“我们在山腹以内,走了足有一个时辰,即令曲折迂回,路途并不远,但隔了一重山峰,这‘梅窝主人’却怎能在我们未曾入洞之前,宛如对面倾谈似的,与我们互相询答?”

  两人方自疑思难解,蓦然耳边又听得洪钟似的语音,哈哈笑道:“嘉客既抵‘梅窝’,怎的还不来我‘天香亭’中,饮上几杯‘寒梅玉露’?”

  谷家麒见那黄衫老者,嘴皮微动,自己与东方刚相距那远竟觉语音震耳,未免更是一惊。

  暗想自这“语音传远”一端看来,“梅窝主人”委实艺趋化境,连义父“七剑神君”欧古月,及“西风醉客幻影神魔”南宫漱石,亦复无此功力!

  人家既已发话相呼,谷家麒也不甘过分示弱地,提足真气,笑声说道:“人是奇人,地是胜地,岂只‘梅窝’景色甲‘罗浮’,便这三四十株姿态奇古,四时不谢的异种老梅,也就踏遍天下,难以寻觅的了!”

  一面发话,一面向东方刚暗使眼色,两人缓步出洞,走向茅亭,但全自施展“移形换影”身法,恍如流水行云的飘飘几步,便已进入“天香亭”内!

  那黄衫老者,虽见二人轻功如此灵妙,但却毫不动容,只是伸手指着石凳,微笑说道:“两位老弟请坐,‘梅窝’以内,十余年始见外客,我要好好款待,让你们把罕世难尝的‘寒梅玉露’,喝个尽兴。”

  说完,执起酒壶,替谷家麒、东方刚各自斟了一杯,这“天香亭”内,顿时弥漫一片奇芬酒气!

  东方刚生平嗜酒如命,见那“寒梅玉露”,色呈浅碧,尤其斟在白玉杯中,越发显得绿艳欲滴,遂毫不客气,举杯饮尽,一咂嘴唇,哈哈笑道:“这酒委实太好,色、香、味,无一不佳,加上‘寒梅玉露’美名,足称四绝!无怪主人夸说罕世难尝,我东方刚平生嗜酒,足迹踏遍南北东西,几乎日日都在醉乡,真未曾饮过如此美酒!”

  谷家麒自较文明,举杯呷了一口,也觉这“寒梅玉露”,香醇无比,芬生齿颊,凉沁心脾,无论什么积年汾酒,茅台大曲,均不足与之比拟!

  黄衫老者见谷家麒呷酒以后,沉吟未语,不由双眉略轩,目光一闪,含笑问道:“谷老弟,你认为我这‘寒梅玉露’如何?”

  谷家麒笑道:“此酒只应天上有,人间哪得几回尝?这‘寒梅玉露’,除了如我东方兄所评的‘色香味名’四绝以外,酒质尤异,老人家莫非是用什么灵泉所酿吗?”

  黄衫老者微带诧异地,盯了谷家麒几眼,点头笑道:“谷老弟猜得颇有道理,但用灵泉酿酒,犹嫌未臻上乘,我是每日清晨,采集这些老梅蕊中清露,积聚成缸,再加杂百花香蜜所制!”

  谷家麒谢过指教,又向黄衫老者笑道:“老人家名号怎样称呼?还请见告,免得谷家麒、东方刚有所失礼!”

  黄衫老者笑道:“我与世隔绝颇久,姓名早已遗忘,因长住‘梅窝’,遂号‘梅窝处士’,但这种称呼,颇为拗口,两位老弟就叫我梅老人便了!”

  东方刚在谷家麒与“梅窝处士”互相问答之际,已把那“寒梅玉露”,自斟自饮地,喝了四五杯之多,闻言怪笑说道:“梅老人,你这‘寒梅玉露’存有几何?既以之待客,便当使人尽兴,不要让我……”

  “梅窝处士”接口笑道:“东方老弟,我这‘寒梅玉露’,存量虽还不少,却不能让你如此牛饮!因为一来梅芯清露,积聚太难,二来此酒后劲极强,常人饮之,最多三杯,便将醉得不知人事了呢!”

  东方刚被“梅窝处士”说得脸上一红,但目光凝注酒壶,仍然一副馋涎欲滴神色!

  “梅窝处士”见状,伸手示意笑道:“东方老弟既然如此好酒,我就让你再饮三杯,你若仍不醉倒,我愿意输个东道!”

  东方刚因自己连饮五杯,丝毫酒意皆无,闻言自是高兴地笑道:“梅老人,三杯之数,东方刚自觉必可胜任,你打算输个什么东道?”

  “梅窝处士”笑道:“你若不醉,我便将所存贮的五缸‘寒梅玉露’,一齐相赠!”

  东方刚大喜之下,持壶斟酒,意欲连尽三杯,但第二杯刚刚进口,便觉一阵栩栩,伏案睡去!

  谷家麒既惊这“寒梅玉露”的酒劲之强,又觉得东方刚的那副馋相,大以有趣,遂忍俊不禁地失笑说道:“我这东方兄,虽然好酒如命,却有点不识情趣!在这‘天香亭’内,坐对名酒古梅,必须浅斟低酌,从容消遣,才能领略韵致,像那般牛饮鲸吞,岂不大杀风景了吗?”

  “梅窝处士”闻言,不禁又仔细看了谷家麒两眼,擎杯微笑说道:“想不到谷老弟除了一身极好武功以外,并还是位倜傥的高雅之士!”

  谷家麒摇头笑道:“高雅二字,万不敢当,至于谷家麒所会的一些庸俗武功,更如爝火荧光,无法与老人家的中天皓月,互相比拟!”

  “梅窝处士”笑道:“谷老弟,你看错了,我虽敢于自诩对天文地理之事,无所不知!诸子百家之书,无所不读!甚至连医卜星相之技,也无所不精!但却毫无武功,手乏缚鸡之力!”

  谷家麒哪里肯信?目注“梅窝处士”笑道:“老人家行藏已露,何必太谦?你分明不但身怀绝世武功,并还到了入圣超凡的无上境界!”

  “梅窝处士”饮了一口“寒梅玉露”,看着谷家麒,含笑问道:“谷老弟认为我武功到了入圣超凡境界之故,是不是由于我能‘隔山察象’,‘传音及远’?”

  谷家麒方一点头。

  “梅窝处士”又复失笑说道:“武功真能练到那等地步,简直成了神仙,哪里还是人类?”

  说到此处,伸手先把石桌上所雕的一个小小兽头,略为转动,再向谷家麒笑道:“谷老弟,你不必提聚真气,且高声吟咏两句试试?”

  谷家麒虽然有些莫明其妙,但仍遵照“梅窝处士”所说,剑眉双轩,高声吟道:“莫愁前路无知己,天下何人不识君……”

  吟声方落,蓦然听得东南山角,发出一片宏大回声,亦复依稀可辨“莫愁前路无知己,天下何人不识君”字句!

  “梅窝处士”微微一笑,伸手把那兽头,又复转了一个角度,向谷家麒说道:“谷老弟,你再吟上两句试试!”

  谷家麒满腹好奇地,如言吟道:“对酒当歌,人生几何?譬如朝露,去日苦多……”

  吟声未歇,果然回声又起,但这回那嗡嗡的“对酒当歌,人生几何……”之声,从西北方向传来!

  谷家麒大吃一惊,目注“梅窝处士”说道:“老人家,你好高妙的心思,好坚毅的意志!照这样看来,你独坐‘天香亭’中,随意小语,便可使四山皆应的了!”

  说到此处,忽又剑眉双蹙问道:“传音及远之事,虽然已获解释,难道老人家连那‘隔山察象’一举,也是由于独出心裁的奇妙布置吗?”

  “梅窝处士”点头笑道:“因这‘梅窝’四围皆是百丈峭壁,出路仅有一条,便是老弟们来时秘洞!我遂在那山洞洞径之中,装置无数铜镜,利用折光原理,便可把来路洞外一切情景,均反映在我所居静室中的一大块青铜镜内!”

  谷家麒虽知“梅窝处士”决非虚言,但心中犹有不服,遂借着随意笑谈之间,不断提出些有关天文地理、诸子百家、兵法阵术、书画琴棋、医卜星相、诗词歌赋等各种高深疑义,以试探这位怪老人究竟博学多才到了什么程度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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