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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七


  果然烏金到處,「叮」的一聲,火星四射,正打在黃衫客腳下數寸之處,入石竟達尺許!

  黃衫客訝聲地道:「宇文姑娘你,你……此舉是何用意?」

  宇文嬌道:「我已說明這根『烏金筆』分量甚重,對我頗不趁手,何況又有諾在先,自然是送給你了。」

  黃衫客看出宇文嬌的性格,豪邁無倫,遂不加推辭地,向她含笑問道:「宇文姑娘現要把『烏金筆』送我,為何卻擲向腳下,深深插入石壁!」

  宇文嬌秀眉雙揚,嫣然嬌笑答道:「我這邊恰巧有塊突石,可以立足,你那邊卻是光滑滑的,老是凝功附壁,未免太累,也勻不出手來,設法擒那『紅龜』,我遂利用『烏金筆』鋒芒極銳的洞穿金石之力,把它擲入壁中,讓你可以站在上面,歇歇腳兒,難道不好麼?」

  黃衫客如言站在「烏金筆」桿上,果覺十分穩妥,不禁連連撫掌,並向宇文嬌拱手為禮,讚道:「宇文姑娘真是『天心慧思』,這方法想得極妙!」

  他們此時的立足之處,距離「無底殺人坑」底,約莫只有四五丈光景。

  兩人均已有了立足據點,遂向坑底看去。

  原來坑底流沙,此時業已不再呈現適才那種異常可怖的陷入形狀,竟已凝成了一片石地!

  宇文嬌暗自心驚地,向黃衫客搖頭嘆道:「若非我們剛才眼見柳少亭慘被流沙吞噬之狀,怎會有甚猜疑?只一沾足坑底,無論功力多高,也將慘死埋身,化作南柯一夢!」

  黃衫客目光如電地,細掃坑底,皺眉說道:「照這情況看來,柳少亭不知埋身多深?要想救他性命,恐怕不……」

  宇文嬌淒然長嘆一聲,接口說道:「救人當然絕望,我們如今要研究,以及努力合作的,是怎樣擒那『紅龜』,為你剝甲,為我取丹,為柳少亭報仇雪恨!」

  黃衫客取出飛抓,提在手中,皺眉說道:「我雖準備了這隻飛抓,但那『紅龜』,若不自行鑽出流沙,卻也對他毫無辦法。宇文姑娘是絕頂聰明之人,可有什麼擒龜妙計?」

  宇文嬌笑道:「在這種情況之下,恐怕不會有什麼聰明辦法,只有用最愚笨的辦法,或許有萬一之望。」

  黃衫客問道:「宇文姑娘所說最愚笨的辦法,又是什麼?」

  宇文嬌吃吃嬌笑一聲,異常簡捷地答道:「守株待兔!」

  黃衫客苦笑道:「宇文姑娘這『守株待兔』之語,是否說我們應該在此呆等那『紅龜』出現?」

  宇文嬌微頷螓首,向黃衫客含笑說道:「縱然是呆等,也只有等之一途,因為我們既無法下到坑底,克服流沙,又不甘徒勞無功,就此知難而退。」

  黃衫客道:「等是要等,但卻等到幾時?」

  宇文嬌笑道:「這答案有兩個:第一個是等到『紅龜』出現,第二個是等到『紅龜』雖未出現,但我們卻又渴又餓,所帶水乾糧盡,體力無法支持之時。」

  黃衫客雙眉微揚地,向她搖了搖頭。

  宇文嬌目光一注,軒眉嬌笑地道:「黃大俠搖頭則甚?我這答案,不大對麼?」

  黃衫客道:「決不能等到水乾糧盡,體力無法支持之際,若是如此,再一略起風波,我們還怎能運功行力,附壁上升,脫離這『無底殺人坑』呢?」

  宇文嬌矍然一驚,連連說道:「對,黃大俠說得對極,我們必須要保持相當的精力,不能用盡,否則,縱然那『紅龜』出現,也將無法擒取。」

  計較已完,兩人遂不再談話,在壁上靜靜等待。

  盞茶時分……

  頓飯時分……

  一個時辰……

  兩個時辰……

  他們幾乎等了足足一日光陰,坑底仍是寂然,哪有什麼「紅色巨龜」的絲毫動靜。

  黃衫客眉頭緊蹙地,細一沉思,恍然有悟說道:「我明白了,我們不必等了。」

  宇文嬌詫道:「黃大俠明白什麼?你好像有什麼領悟。」

  黃衫客苦笑道:「我認為那隻『紅色巨龜』,既把柳少亭拖入浮沙,此時是在飽餐柳少亭的臟腑血肉,宇文姑娘不妨想想,不論人或動物,在酒酣飯飽之後,多半是作什麼……」

  宇文嬌略一尋思,雙揚秀眉說道:「醉飽之際,多半都是睡覺。」

  黃衫客聽了「睡覺」二字,點頭說道:「對了,酒足飯飽,多半是睡覺,人與禽獸蟲豸,其理相同,這隻『罕世紅龜』,自也不會例外。宇文姑娘請想,它在浮沙之中酣睡,我們卻在此呆等,能夠有結果麼?」

  宇文嬌秀眉微皺,向黃衫客苦笑道:「便算它在睡覺,但睡了一日光陰,也該……」

  話方至此,黃衫客便搖了搖頭,接口說道:「常言道,『千年王八萬年龜』,龜壽之長,恐怕就是善睡緣故,除加以驚動,他多半甚難自動醒轉。」

  宇文嬌妙目之中,神光電射地,嫣然笑道:「既然如此,我們就設法把它驚動一下!」

  黃衫客向她看了一眼,面含微笑問道:「宇文姑娘,你打算用什麼方法,把在浮沙之下不知多深的那隻『紅龜』驚動?」

  黃衫客語畢之後,宇文嬌立即答道:「驚動它的方法有二,我們先來唱闕詞兒。」說完微一凝神,便自朗聲吟道:「誰侵神州,百年陸沉,青氈未還;悵晨星殘月,北州豪傑,西風斜日,東帝江山。劉表坐談,深源輕進,機會失之彈指間。  傷心事,是年年冰合,在在風寒!說和說戰均難。算未必江沱堪晏安?嘆封侯心在,鱣鯨失水,平戎策就,虎豹當笑。渠自無謀,事猶可做,更剔殘燈抽劍看,麒麟閣,豈中興人物,不盡儒冠!」

  黃衫客是大行家,自然聽得出宇文嬌的這闕「沁園春」的歌聲,是以「傳音入密」的功力唱出。

  唱完,兩人同時目注坑底,等了片刻,仍未見有絲毫動靜。

  黃衫客嘆息一聲,向宇文嬌叫道:「宇文姑娘,你這一闋高聲,雖頗慷慨激昂,但坑底浮沙,不知究有多深。那隻紅龜,也不知在沙下何處,以致仍是白費了一番力氣。」

  宇文嬌失笑道:「古人對牛彈琴,聲不入耳。我這對龜高吟,委實應該徒勞。來來來,我們再換另一個方式。」

  黃衫客問道:「換一個方式?宇文姑娘這回打算怎樣……」

  宇文嬌不等黃衫客說完,便即嬌笑接道:「黃大俠,你會不會或喜不喜釣魚?」

  黃衫客毫不遲疑地,點頭接口答道:「會,也喜歡。有時獨涉山川,手無釣具,往往亦如孟浩然詩中所謂:『坐觀釣魚者,徒有羨魚情』呢!」

  宇文嬌秋水生情地,向黃衫客看了一眼,嫣然笑道:「黃兄,古人說得好:『與其臨淵羨魚,何如歸而結網』?我們目前雖無魚可釣,但釣隻烏龜玩玩,不也蠻有趣味麼?」

  她已把「黃大俠」的稱呼改為「黃兄」,自然親熱許多,皆因相處已將一日,談得又頗投機,故而順理成章,使黃衫客聽來毫不刺耳。

  黃衫客聽完宇文嬌這番話後,搖頭笑道:「宇文姑娘想要釣烏龜?只怕又是妄想。」

  宇文嬌道:「試試又何妨?戲曲之中,張義在『孟津河』下,能釣『金龜』,則我們欲釣隻『紅龜』,也不算是過分驚奇之事。」

  黃衫客站在那根「烏金筆」的筆桿之上,雙手一攤,向宇文嬌搖頭苦笑說道:「宇文姑娘,你要想釣龜,雖是樁有趣手段,但我們身在坑中,一無竿索,二無香餌……」

  宇文嬌截斷了黃衫客的話頭,伸手指著他腰間所掛的蛟筋長繩,揚眉叫道:「黃兄,請你把這蛟筋長繩,拋來給我!」

  他倆各處一壁,隔坑相對,黃衫客遂如言解下蛟筋長繩,凌空拋向宇文嬌,並含笑問道:「宇文姑娘是要用這蛟筋長繩當釣索麼?但鉤在何處?香餌又在何處?」

  宇文嬌道:「鉤倒不必用,餌則不能缺少,常言道:『巧婦難為無米炊』,總得使那隻紅色巨龜,有點甜頭,否則它怎會出坑?」

  她邊自說話,邊自把長繩在腰間綁緊,纏了兩匝。

  黃衫客見狀之下,失驚皺眉叫道:「宇文姑娘,你……你……難道竟……竟想以身為餌?」

  宇文嬌秋波遙送地,點頭嬌笑說道:「以身為餌,又有何妨?我腰間業已繫了長繩,總不會像『玉面蒼龍』柳少亭那樣,被紅龜拖下流沙,活活吃掉!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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