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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二二


  桂星寒第一次感到孤单,他觉得把这一生最重要的东西失落了。

  当然,两位姑娘不是属于他的,但在感觉中,似乎却像是他身上的某一重要部分,而不是外物。外物是可以失去的,身上的某一部分可不能失去。

  他就有失去身上某一部分的感觉,绝对不能失去。

  相处这段时日里,千里逃亡其实算不了辛苦,但也处身在紧张中,从来也没想到儿女私情。

  两位姑娘皆是女英雌,个性爽朗、活泼、外向,都不是多愁善感的人,在紧张忙碌、随时皆可能发生凶险中,哪有花前月下培养亲密感情的机会?因此他们相处,只能算是亲密的朋友而已。

  一旦分离,而且在凶险中分离,感情立即强烈地改变,打破了亲密朋友的界限,迈入关切、思念的境界。再加上分离在生死不测的凶险情势中,那生死的恐惧、愤怒、憎恨、报复等等错综复杂的情绪影响,就会把他们紧密地结合成一体,就会激发出暴烈的情绪,去找寻失落的一部分。

  在全庄院穷找了半个更次,他已经确定两位姑娘,已经落在锦衣卫手中了,尸堆里没有她们。

  两位姑娘如被活擒,只要他坚强地活着,能不断增加压力,对方才不至于毫无顾忌地将两位姑娘处死。

  他不会想及其他的问题,唯一的念头是压迫锦衣卫和他结算。

  救人如救火,他立即奔向府城。

  神熊熊海那些人,直接与飞天夜叉联系,他无法与那些人取得联络,不知飞天夜叉是否已逃至府城,与他们会合了?

  当然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,飞天夜叉不可能独自脱险逃入府城。

  到达码头区,已经是五更初。

  ***

  有些人命苦,入错了行,注定了劳碌命,三更灯火五更鸡,别人睡觉他得忙碌。

  辛勤苦读想功成名就的读书人,以及想出人头地有所成就的练武人,也会三更灯火五更鸡,埋头苦读辛勤苦练,但都是自发性。

  码头的船夫,以及一些供应夜间活动人士吃食的小店,却是不得不在夜间活动的人,他们靠此营生,不得不三更灯火五更鸡夜间活动。

  有两艘上江来的客货船靠上码头。码头本来还有一些人活动,距怀宁老店不远的一家食店,原来仅有三个食客,立即涌入十余名客人,店伙立即全部出动,店堂中人声嘈杂,显得活跃起来。

  附近一些旅店,也有些人隐隐走动,那是一些准备一早赶船的旅客或货主,准备离店以便上船动身。离埠的客船,通常在晓色朦胧中启航。

  店堂中已有二十余名食客,夜间食客们总算不再喧哗,一个个埋首进食,没有时间唠叨。

  桂星寒那一身怪异的黑,出现在店堂,并没引起多少人注意,仅店伙略感惊讶而已。

  沿江各大埠,往来的旅客形形色色,经常可以看到各种行径怪异的人,见怪不怪。

  奔波搏杀,他一夜未眠,在怀宁老店附近进食,等于是在天罗地网边缘徘徊。

  这里,应该有外围的眼线活动。

  这表示他要蛮干了,直接向锦衣卫挑战。距天亮还有一个时辰,他活动的时间不多。

  不久,过来两位中年食客。看穿着打扮,不像是水客,短衫内藏有匕首一类短兵刃,不是好路数,流露在外的江湖气质,明眼人一看即心中了然。

  “老兄,早。”那位生了一个朝天鼻的中年人,在他的右首拖出长凳坐下:“在下姓钱,钱财的钱,天下人人都爱的钱。请教。”

  另一位中年人,在他的左首落坐。大木桌可坐八个人,一左一右权充陪客。

  “在下姓桂。钱老哥,有何指教。”他心中虽然急怒交加,但仍可稳定地控制情绪,在没摸清对方意图底细之前,他的态度是良好的。

  “在下料中了。”钱老兄颇为得意。

  “老兄料中甚么?”

  “你是他们要捉的钦犯,天斩邪刀。”

  “没错,那就是我,我并没打算隐姓埋名逃灾避祸,公然和他们刀对刀剑对剑。”

  “所以你老兄获得江湖朋友的尊敬喝采,天斩邪刀已成大名动江湖的英雄好汉。桂兄,安庆没有可以担当的人物,庙太小,容不下你这尊大菩萨。”

  “甚么意思?”他一怔,口吻不对。

  “桂兄,你已经是风云人物,固然是各方争取的对象,但也树大招风,一些地方小庙,不敢收容接纳,必须强而有力,敢担当的组合,才敢与阁下打交道,才配与尊驾平起平坐。”

  他恍然,原来是作说客的人。

  “我知道,安庆的龙蛇成不了事,在下也无意在此久留,办完事另有打算。”

  “在下代表某一个组合,竭诚欢迎桂兄前往小聚,交你这位朋友,绝对可以保证桂兄的安全。锦衣卫南镇抚司那些人,有名的欺善怕恶,能力有限,只能欺负一些地方小龙蛇。”

  “没错,安庆群豪被他们整惨了。老兄的抬爱,在下心领了,一方面在下有私务不克分身,另一方面是在下不希望被江湖朋友误解,误以为在下像被追急了的蛇鼠,情急求庇于某些人。再就是咱们素昧平生,连累诸位于心难安。”

  “这个……”

  “钱兄,也许贵组合真有庞大的实力,不畏锦衣卫作威作福,无奈你们何。”桂星寒诚恳地说:“但为了在下一个人的私事,贵组合有多少人肯同意,与锦衣卫为敌?他们会有多少人送命?据在下所知,大江上下游,帮、派、会、社等等多如牛毛,真敢和锦衣卫为敌的会社,至少在下还数不出几个。”

  邻座一位年约花甲的食客,突然格格怪笑。

  “敢和锦衣卫为敌的帮会教派不可能有,替锦衣卫办事出卖同道的人却多。”老食客用筷子向钱老兄一指:“他就是……咦!小伙子,你知道了?”

  钱兄两个人,一左一右仰面便倒,倒下便动弹不得,瞪着流露出惊恐神色的怪眼。

  “我一眼便看出这两个混蛋不是东西。”桂星寒的手,从桌上伸至桌面,丢下两个袖箭筒:“前辈的笑声,促使他们情急下手,其实他们应该坐下来就出手的,胆气毕竟不足。”

  “他们是南京来的,黑龙会的名杀手。”老食客说:“天斩邪刀的绰号,给与他们心理上的威胁甚大,所以下手有所顾忌,难怪有不少江湖朋友,喜欢取一些吓死人的绰号。小伙子,你怎样处置他们?”

  “已经断了他们的任脉,丹田已毁。”桂星寒站起拍拍肚皮,表示五脏庙已经填满,该结账了,放下一两碎银:

  “现在,该前往怀宁老店走走”

  老食客离座走近,拈起两具袖箭筒。

  “不邀我做伴?”老食客笑问。

  “老前辈……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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