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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七


  “小二哥,你带我们来,到底要我们看什么?”桂星寒泄气地向店伙问。

  “公子爷,你们不是要看孔圣人绝粮的地方吗?瞧,就是这里。”

  孔子绝粮的地方确是陈州,孔子游陈蔡,在这里饿肚子,饿得随行的弟子惨兮兮。

  “难怪。”桂星寒怪腔怪调:“这里的荠菜并不多,拔野菜充饥怎能管事?”

  “那就是厄台。”店伙指指那座土台:“孔圣人厄运当头,就在那里揍钱。去年改为弦歌台,表示孔圣人虽然挨饿,依然弦歌不断。”

  “去你的!你倒有几分学问呢,讽刺得够了吧?”桂星寒无意中粗话出口,与书生打扮不符:“这叫做苦中作乐,什么狗屁弦歌不断?”

  “看什么?”

  “里面所供的一字王佛,其实就是孔圣人。”

  “真的呀?怎么会有一字王佛?”

  “故事可长啦!本来……”

  “我不要听故事。走吧!我们去游西园。”桂星寒大感失望,游兴全消。

  “游西园要走十几里,公子爷要不要雇车?”店伙讨好地说,有女眷随行,应该雇车轿。

  “不必。”

  “游西园公子爷要谨慎些。”

  “怎么说?”

  “西园以西,是陈州卫的卫地,那些卫所的将爷不好说话,吃闲饭的余丁更为可恶。公子爷的两位小姐千金千娇百媚……”

  “啐!你少给我胡说八道。”葛春燕大发娇嗔,店伙说话时的暧昧眼神惹火了她。

  西园在西门外,再往西是陈州卫城。百余年来,人丁增加了许多倍,而朝廷所发的粮饷,仍然是五千六百人。不袭职的人称为余丁,各谋生路,军职却不能改,大多数沦落成流氓地痞贩夫走卒。

  陈州附近,这些人成了人人头痛的牛鬼神蛇。

  他们是站在厄台边沿近大道的一边,身后不远处,就站着六个不三不四的人,一看便知是泼皮地棍,目标显然是他们,不时向两位姑娘指指点点,做出一些下流的手势,嬉笑声与脏话陆续传来。

  “小二哥!你所说的将爷余丁,是指那些人吗?”桂星寒拍拍葛春燕的肩膀,阻止她发威,向店伙一面说,一面悄悄打手势指向那六个泼皮。

  “是的。”店伙点头会意:“只要一闹事起了纠纷,他们便会仗势行凶,把人弄到卫城,那就灾情惨重,可能就此失踪呢。”

  “有这么厉害?唔!可能他们不怀好意,他来了。”

  “给他们一些银子,就不会有事的。”店伙好意地说:“公子爷身边有女眷,秀才遇着兵,有理讲不清,不如……”

  “我明白,不如破财消灾。”桂星寒淡淡一笑:“如果他们不是卫城的人,我可以递张名帖到府衙,巡检会把他们放进牢里快活。府衙的公人,却管不了卫城的人。好,你去打发他们吧!”

  递给店伙一锭十两庄纹银,店伙向六人走去。十两银子可买两三亩田,已经是一笔可观的财富了,用来打发小泼皮,应该可以把事摆平。

  片刻,店伙回来了。

  “公子爷,他们要你亲自去打点。”店伙哭丧着脸,将银锭递回。

  “也好。”他泰然自若向六个泼皮走去。

  六个泼皮双手叉腰一字排开,六双怪限死瞪着他。

  “怎么啦?”他笑吟吟打招呼:“怪在下没给足诸位的面子?”

  “不是面子问题。”为首那位络腮胡大汉,一双精光四射的怪眼乱翻。

  “那又是什么问题?你老兄似乎有话要说,说吧!我在听。”

  “你们为何不到厄台寺随喜?”

  “我们该进去吗?”

  “该。”

  “为何?”

  “咱们有几位朋友,在寺中要见你。”

  “好,我就走一趟。”

  “请。”

  ***

  他们游本城名胜,事先就央请店伙计代雇向导,有心人该已知道他们要到何处游览,城内城外,真正能称为名胜的地方,屈指可数。

  最近的地方就是厄台,有心人不用猜,也知道厄台是第一站,孔子绝粮处,读书人光临本城,岂能错过?在这里等候,十拿九稳。

  打发店伙回店,三人缓步到了厄台寺山门外,留心地向内观察,首先便看到殿前大院的几株老松下,散落地站着几位游客。

  是带刀剑的游客,是等候他们的人。

  “请。”为首大汉在旁伸手催促。

  厄台寺根本就没有游客,也不见香客。这种小寺僧人不多,出家的规定极严,一些小寺院加以拆除,和尚们并入大寺院严加管理。中小型寺院能有一二十个老年和尚苦修,已经不容易了。

  连经常有三两千和尚的少林寺,目下也老僧不足五百。

  朱明皇朝一代,佛门弟子吃尽了苦头,太祖高皇帝曾经在凤阳皇觉寺出家,知道出家人造反的可能性有多高。登基之后,大举整顿天下寺院宫观,严加管理所有的僧道,每一个和尚皆必须通过考察,才能获得度牒。违反皇律的僧道,罪名极重,因此被砍掉脑袋的高僧住持,几乎每年都有。

  所以,佛门弟子把朱皇帝,看成佛门第二次灭法的罪人,着于史书永志不忘。

  本来就破败的厄台寺冷清清,这几个游客带来了满寺杀机。

  一进山门,八个游客围上来了。

  六个泼皮,也堵住了山门。

  “在下潘勇。”那位佩了泼风刀,留了鼠须的身材魁梧游客,迎面一站抱拳为礼,声如洪钟:“诸位胆气之豪,令人佩服。”

  “好说好说。在下桂星寒……”

  “天斩邪刀桂星寒。那一位姑娘是飞天夜叉?”潘勇豪爽地替他亮名号。

  “我,飞天夜叉林月冷。”飞天夜叉傲然地说。

  “还有我,凌云飞燕葛春燕。”葛春燕也不甘人后亮出名号。

  出了事就不要怕事,对方显然已知道他们的来历,再逃避岂不见笑方家?他们不是挑不起放不下的人,干脆表明身分。

  葛春燕自从桂星寒叫了她一声小燕子之后,坚决拒绝飞天夜叉另外替她想绰号,要定了飞燕,再加上凌云两字,就响亮动听啦!她十分满意。

  可能桂星寒叫她麻雀,她也会欣然接受。

  “我不认识你。”桂星寒感到甚么地方不对,潘勇这个名字,对他来说毫无印象。对方报名而不提绰号,也与江湖朋友的习惯不符。

  他再留心打量这些人,的确有些不对。

  气势不凡,却没有江湖人那股懒散自负的神情流露,一个个慓悍沉着,八个人只有一支剑,却有七把以力胜的泼风刀。

  这种刀短而面积大,刀一拂可发出虎虎风声,作用没有雁翎刀灵活;雁翎刀的面积小些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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