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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〇九


  那贯体如穿鱼的一枪,剑过臂断的一剑,含笑杀人然后暴怒如狂的形象,一举一动皆令这些玩命的英雄好汉,坏得冷汗彻体,心胆俱寒。

  神刀几乎像是崩渍了,不敢拔出刀匣内的九环刀。

  两霸天不敢冲,其他的人也没有冲的勇气。荀文祥手中那把重剑,季实令人望之却步。

  “你们有二十五个人。”荀文祥一字一吐,每一字皆有如敲打在头上的小铁锤:“人多不好带,我要杀掉你们一大半,其他的人割断脚筋,拖往州衙领赏,不管你们是否反对。你们上吧!先上先死,绝无例外。”

  剑一动,异虹闪烁,映着烈日光芒刺目。剑身传出隐隐龙吟,声浪逐渐增大,龙吟成了风雷声,令人闻之毛骨悚然。他眼中似电的神光,有洞察肌骨慑魂撼魄的无穷威力。没有人敢大胆地接触他的目光,一个个转首他顾。

  有人徐徐后退,有人收了兵刃脸色惊怖。

  剑尖轮向脸色灰白的神刀,左手搭上剑靶后端。双手右把握剑,表示他不用兼防守的招式,而用完全进攻的强压狠招进攻,谁碰上只有一个结果:剑到人裂。左把握剑,通常封架防守的招式经常出现,缺乏雷霆万钧的威势,但比较灵活些,伤人的距离约短两三寸。

  彷佛风起了,烈日下,隐约可以听到风掠过枝叶的簌簌声,但枝叶并没出现动的迹象。地面也没有尘埃扬起,只可看到他的袖袂徐徐飘动,衫尾也一飘一飘地掀摆。总之,以他的所立处为中心,声和光幻现神秘诡吊的力场,向四面八方扩张。众人的身躯出现毛发森立的反应,心脉下沉,眼中的天色也似乎暗了些,这是瞳孔收缩的生理现象。

  在侧方看守俘虏的白凤,首先感到有点寒气袭体,一拉鬼手琵琶,脸色不正常徐徐后退。

  “他被骂得新仇旧恨如山洪暴发,要发威了。”她声音反常地出现气虚现象,凤目中有惊骇的光芒:“慢慢退,谁也阻止不了他大开杀戒。老天爷!恐怕没有几个人能活着回家。”

  “让他杀吧!”鬼手琵琶也恨上心头:“这些打着侠义旗号,行恶毒勾当的恶霸,比真正的邪魔外道更可怕。把他们杀光了,天下虽然不至于立即太平,至少不会比现在更坏。”

  荀文祥确是被激怒了,新仇旧恨涌上心头。以目前的情势来说,如果他三人没有自保的能力,下场是十分悲惨的,被神刀押到襄阳投案,铁定会上法场。舒老邪毫无疑问地,也会家破人亡。

  他动了,滑进两步,左手离开了剑靶外向张,剑也同时徐徐外张,口中隐隐传出像是云天深处,传下的隐隐殷雷声绵绵不绝。

  人群徐徐向后退,一寸寸向后挪动。

  任何骤然的移动,都会破坏平衡,引发他的神功爆发,一发即不可收拾。

  “不可移动,谁动谁死!”清亮的女性嗓音起自两女的后方树林:“荀道友,上苍有好生之德,任何一滴鲜血,都会有损你的道基。南无阿弥陀佛!我佛慈悲。”

  神刀转身急喝:“庵主……呃!”

  远在两丈外,神刀的身躯竟然飞起、摔落,滚了两滚便寂然不动了,口角有血溢出。

  一群人排草而出,领先的是了慧庵主师徒,后跟的是邪剑舒徐、田庄三管事、龙虎双卫、两位中年人,舒家的精英来了一半。

  荀文祥眼中的杀机徐徐消溶,严肃冷森的神情也慢慢消退。

  “舒老爷,您说怎办?”他丢掉剑:“他们是来抢劫舒家田庄的,不了主。”

  “这个神刀……”

  “他是罪魁祸首,伤了肺部。肺是真正的气血融和炉鼎,他今后休想再舞刀弄剑了。”

  危机已解,有人开始替伤者施救。

  “他是不该找我的。”邪剑冷冷一笑:“威远借机来一次正邪大了断,扫清镖路大振声威。我既然名列邪道,而且与银龙交情不薄,因此在银龙身远暗中相助,但除了你之外,从没与人交过手。小欣跟踪银衣使者前往襄城,她俩虽然相识,但交情泛泛,所以并没走在一起,更没有向祥云庄劫一草一木,瑞云楼起火,她还在你的葛仙宫和你打交道呢!”

  “这些事,没有说的必要了,这些侠义英雄只听一面之词,只知道你是邪魔外道就够了。”

  “幸好他们走运,没给我造成伤害。饶了他们吧!让他们日后来找我好了。我邪剑舒徐对天发誓,日后如果有人胆敢前来行凶,我一定要把他们埋在麦地里做肥料,再到他们的家杀他个鸡犬不留永绝后患。我既然是邪魔,就用邪魔的手段回报他们。”邪剑这番话,咬牙切齿杀气腾腾:“邓老狗胆敢要将我押至襄城,让他那些猪狗官吏摆布我,我记下了,我会去找他那些猪狗朋友的。慑魂魔君不杀他们,我杀。”

  “这些侠义英雄你认识吗?能否记下他们的名号?”

  “大概可以认识一半。”邪剑指着已被朋友拔出镖枪的大霸天:“这四个恶贼不是侠义道的人,他们是府城东北面十余里,在豫山做土霸的隐身大盗,自称豫山四霸天,每年在外地作案一两次,灭口的手段非常残忍,老少妇孺一个不留。不能饶他们……”

  三四两霸天突然飞跃而起,剑化长虹猛扑三丈外的白凤。

  正替俘虏百步神枪解绑的中年人,冷哼一声,左手疾扬,三枚青虹破空飞射,两枚奇准地没入两霸天的胸口,另一枚远飞出五六丈才劲尽跌落,劲道与准头骇人听闻。

  两霸天叫不出声音,重重地摔落在白凤脚前。

  “邓老兄,你竟然请来可怕的隐身大盗助拳,真够朋友,我追魂一钻一世英名,算是毁在你老兄手上了。”这人扶起百步神枪,向刚被救醒的神刀怒目相向:“陷友于不义,这种事你怎么能做得出来?你的心肝一定是黑的,无耻。”

  “邓施主,贫尼在上官店候命的人,返报的信使走后,一直没见到再派来的信使,因此推派贫尼前来舒家探动静,碰上了舒家的人,一起前来看究竟,舒施主知道这里要发生事故。”了慧庵主慈说出前来的原因:“如此结局,贫尼深感遗憾,即将返回上官店,就此北返新郑。今后施主请不要光临知止庵,贫尼绝不再过问外事。南无阿弥陀佛!贫尼罪过,罪过。”

  师徒俩向荀文祥合掌深深稽首,头也不回径自走了。

  群雄悻悻地带了受伤的人,不屑地狠瞪了神刀一眼,上马回转小村。

  神刀身边,只剩下四个人,大概是真正的知友好友不忍离去,带了他上马,他像是一下子苍老了十年。

  舒老邪必须善后,发现有四具尸体。大二两霸天本来仅受重伤,而且创口也经过包扎,居然也断了气,可能是引起公愤,救他们的人反而要了他们的命。

  惺惺相惜,了慧庵主的出现,消去荀文祥怒涌的杀机。他也承认了慧那声调近乎梵呗的话,有令人心静的力量;也感受到了慧庵主慈悲的襟怀,有效地及时抚平他心中的激愤和戾气。

  了慧庵主假使晚一剎那出现,他的剑将爆发出石破天惊的神奇潜能,势如狂风扫落叶,能逃出剑下的人,绝不会超过三分之一。

  ***

  三人并骑越野而走,善后埋尸的事与他们无关。

  “看来暴风雨已过去了。”白凤喜上眉梢:“文祥哥,在我家多住些时日好不好,教教我和范大姐御音之术,我会是一个好学生呢!”

  “不能耽搁过久,我送范大姐回家。”荀文祥也春风满面,没发生大规模搏杀,他颇为满意:“你如果有兴,咱们一同前往。沿途如果有机会,不妨管一些我们能力所及,需要我们援手的人间不平事。办任何事都需要钱,钱能通神。我带的金银不多……”

  “包在我身上。”白凤一听邀她同行,高兴得几乎要从雕鞍跳起来:“先讲明白,我家田庄的钱,都是清清白白勤耕力种赚来的。我老爹并不邪,而是南阳的武林世家,三代不曾从事江湖行业,每一两银子,保证不含血腥只有汗味……”

  “你在说些什么呀?”鬼手琵琶怪笑:“我卖唱走江湖,钱也是清清白白赚来的。你这么唠叨……”

  “那就不要她一起走好了。”荀文祥说:“我怕唠叨。”

  “你敢?”白凤轻抖马鞭示威:“我跟定你了。”

  “这叫做夫唱妇随,少不了你啦!嘻嘻!”鬼手琵琶娇笑。

  三匹马突然冲刺,三人的笑声在田野飞扬。

  (全书完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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