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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一


  “你们这些江湖闯道者,如果弃道义于不顾,岂不成了弱肉强食的猛兽天下?真是可怕。你打算今后……”

  “今后不能再靠卖唱掩护身分了……”

  “我抱歉,一时激愤,毁了你的黑玉琵琶。当时,你杀了那个什么叫张国良的人,意图引起混战,我真想当时一掌毙了你。毁了你的武器兼吃饭家伙,真的抱歉。”

  “我才要真心感谢你的仁慈,这种宽恕仇敌的事,只有你才会发生。你不要替我担心,天下大得很,每天都有成千上万件各式事故发生,包括各种血腥事故。河南的劫镖事件,只是地区性的血腥冲突,你以为会轰动天下人人注目?别闹笑话自抬身价了。”

  “哦!这……”他对江湖事所知有限,难怪觉得诧异。

  “大不了传闻在江湖引起一些人好奇,过些时日谁又记得这种平常的事?出了河南,谁知道你是几乎捣垮威远镖局的妖道青松道人?我打算走一趟江右。你如果想到江南散散心,何不一起走?不怕蜚语流长和我作伴吧?”

  “我打算逗留三五天,等有何事故发生。”他将从李勇与王大爷处,所获得的消息简要说出,最后说:“金戈银弹这次损失惨重,但他承受得了。神刀邓国安阴险狠毒,位高辈尊,猪朋狗友甚多,受不了庄院被人入侵放火,声威扫地的耻辱,誓在必报。不管他来是不来,我等他来找我,哼!”

  “消息如果传出,他不会来找你的。他不急,时辰未到,要想请得到能对付你的人,谈何容易?在这里等他,是浪费时间白费工夫。”鬼手琵琶的揣测,颇有见地。

  “唔!有道理。就算他请到了不起的高手名宿助拳,赶来恐怕已是十天半月后的事了,那能在这里等他来算账?你到江右……”

  “江西九江。”鬼手琵琶脸色暗下来了,信手弹掉烛台蜡烛所结的灯芯:“回家看看。”

  “你家在九江?”

  “是的。这时候,我那个家一定鬼影俱无。”

  “咦!你的话好怪。夜间家中无人,并不稀奇……”

  “是不稀奇,很正常呀!”鬼手琵琶脸上的笑意,毫无愉快的神情流露:“我那位当家的,是九江一座楚馆的总管主事大爷。楚馆,是你们读书人口中的古称,存有雅意。所谓秦楼楚馆,你知道吧?”

  “去你的!”他脸一热,这位浪女说话百无禁忌。

  “九江是大埠,位在吴头楚尾。现在的楚馆称堂班,比公营的教坊数量多十倍,或者二三十倍。我那位当家的,身边粉头之多可想而知。我受不了,所以身背琵琶走天涯。回去看看,如果晚上他在家,那我就乐坏啦!”

  “你的话是愈来愈奇怪。”

  “他一年到头都住在妓院里,连过年都不回家。如果晚上在家,那一定出了大事。”

  “你是说……”

  “一定是不治的风流病发作了,在家等死。不谈我,谈你,快打定主意往何处走。白凤对你有情,那丫头很不错。你如果打算前往邓州找她,她老爹邪剑舒老邪,不会反对你们交往的。”提起白凤,他蓦然心动。

  一整天她都为了探听白凤的事奔忙,心情不曾发生异样的感受。这时夜静更阑,怎会突然发生这种心悸现象?

  望牛岗事了之后,他以为风暴已过,今后将雨过天晴,从此天下太平。直至遇上天涯浪客汤青之后,才知道他的想法错误,他不但少见识,而且愚蠢。死了那么多人,那能奢望所有的人,能有一笑泯恩仇的胸襟肚量?

  白凤父女匆匆离开信阳,绝不是急于返家。白凤快速赶回信阳,原因也不会是急于告诉她老爹,经脉禁制可以自解的喜讯;很可能发现危机光临,必须尽快脱出险境,一到信阳,就迫不及待远走高飞,不等他了。

  前往邓州一看究竟的念头油然而生,非去不可。

  “以后再说。”心意已决,反而有点急躁:“火焚瑞云楼是玉骷髅和银衣使者,小凤儿是跟踪银衣使者而前往襄城的,邓老狗已经知道底细,他如果找小凤儿报复,那是恩将仇报,哼!”

  “小凤儿父女暗助银龙,这是实情。所有曾经参与劫镖的人,邓老狗都把他们看成罪不可赦的死仇大敌,只要有机会,他是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人的。”

  “他最好不要让我找到去找他的借口。夜已深,明天你要早些启程,一口气直奔武胜关,早些脱离河南是非地。你到达的消息可能已经传出,我送你远出三十里外。按理他们不会找你,但我不放心。”

  “放心啦!他们不会找我的,威远的镖师,都知道我是他们的人。”鬼手琵琶肯定地说:“邓老狗派来这里任眼线的死党,想对付我也奈何不了我。金戈银弹打发我走的诚意可以信赖,不然我恐怕早已埋在开封某一块地里了。晚安,明天见。”

  鬼手琵琶当然相信金戈银弹的诚意,能平安抵达信阳就是明证。

  ***

  出境南走湖广,这里有三条路分别走义阳三关。但通常一般旅客只走中间的武阳(武胜)关,在这里查验路引盖出境关防钤记,出关便进入湖广应山县地境了。

  全程约一百里左右,乘座骑也要一日程。徒步更慢些,但也可以放快些抵达。不论车马徒步,都必须在武阳关投宿一宵,次日一早过关。这一带是豫南山区,黑道有案的问题人物,通常不走大道出关,翻山越岭偷渡以免麻烦,到处都可通行无阻。

  鬼手琵琶持用的路引是伪造的,不怕查验,因此公然走关隘穿州过县;而且她也不是落了案的罪犯。

  荀文祥也徒步相送,各撑了一把遮阳伞,并肩南行沿途有说有笑颇不寂寞,忘了日晒与脚下的辛劳。

  自从相遇以风尘三侠结交,直至敌友分明之前,荀文祥与鬼手琵琶相处得融洽投缘,有不少江湖经验,是从鬼手琵琶处获得的。这位江湖浪女坦然承认是已婚的妇人,说话百无禁忌,对男女的交往相当守分寸,谈笑间说些荤话涉及饮食男女无所谓,对方出现恶形恶相,她可就成了母大虫。荀文祥在她眼中,几乎是什么都需要指导的小弟弟。

  他们并不急于赶路,走在路右侧的行道树阴凉处,一面交谈,一面留意往来旅客有何异状。这条南北大官道宽阔笔直,视界前后可及三里外,旅客络绎于途,车、马、轿、驴骡不时成群结队往来,经过时尘埃飞扬,很少见到零星的徒步旅客行走。

  日上三竿,他们已远出十里地。后面里余,有一群驮货的骡队,以稍快的速度,逐渐接近至他俩身后,并没引起他俩的注意。鬼手琵琶的话题,终于涉及劫镖事件的始末。

  “荀兄弟,我所知道的事,是你在陈留堵住了那趟镖。”她虽然是老江湖消息灵通,但事后便不再接触以后所发生的事,对经过并无所知:“再就是威远镖局的镖保住了,圣剑神刀获得不少喝采,兄弟,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?你堵住了……”

  “没错,我堵住了镖,但圣剑说了一番颇有道理的话,邓老狗和金戈银弹厚着脸皮道歉,我只好放手,便宜了他们……”荀文祥把所发生的事,概略地说出,最后口气愤慨:“金戈银弹有一大堆的善后事急需处理,没有理由急于报复,岂有此理。反而是神刀急于雪耻理由充分,不以对付劫镖群魔做借口,而以对付火焚瑞云楼凶手为目标,把银龙师徒坐成复仇对象。汤青在襄城作案事实俱在,邓老狗捉他理直气壮。但暗中把小凤儿也算上,那是可耻的恩将仇报行为。在望牛岗要不是两个小凤儿赶到替他们解围,我怎肯轻易放过他们?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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