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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三四


  话未完,远处一支蛇焰箭破空上升,扶摇直上,在半空爆炸,火星四下飞堕,片刻,方传来一声暴响。

  “糟!”秃鹰跌脚叫。

  艾文琮脸色大变,叫道:“化整为零,各自逃生。”

  “哈哈哈哈!”崔长青狂笑,笑完说:“共来了两千官兵,全是三卫的精锐,已完成合围,你们除非会腾云驾雾,或者土遁,不然谁也走不了。”

  画角声传到,入耳惊心动魄。

  人丛四散,胆小的人已不待吩咐,先一步溜之大吉,逃命去了。

  艾文琮扭头飞扑,走了再说。

  崔长青一闪即至,大喝道:“转身!阁下。”

  喝声如在耳后,艾文琮大骇,大喝一声,大旋身一枪飞掷,顺势拔剑。

  金枪落空,破空飞走了。

  崔长青并未站在身后,而是屹立在身左不住冷笑,手中的金枪斜指,阴阴一笑道:“你必须还在下一枪,你已没有机会了。”

  艾文琮心胆俱寒,扭头狂奔,一面狂叫:“快来助我,快来……”

  秃鹰早就不见了,人已四散逃窜,只剩下他一个人啦!谁来助他?

  崔长青紧跟在他身后,一面追一面叫:“阁下,永康岗百余条冤魂,正在等你偿命,向你索命呢!”

  他全力狂奔,奔近西北角的庄墙。

  崔长青仍在他身后,怪腔怪调地叫:“还我命来!还……我……命……来……”

  他毛骨悚然,奋力一跃上墙。

  崔长青站在下面叫:“跳呀!老兄。”

  他怎敢向下跳,惊得血液像是凝住了,站在墙头发僵、发抖。

  外面的田野里,火把通明,可看到左近有不少马队,每队约有六十骑,全是箭手挠钩手。

  有三名大汉正从两队之间的空隙中,飞掠而走。

  弓弦狂鸣,箭如飞蝗。三名大汉发狂般蹦跳,惨叫着摔倒。

  崔长青在下面招手叫:“下来吧,与在下一拼,你还有机会。”

  他一咬牙,回身向下跳,扬剑恐惧地叫:“阁下,咱们好好商量。”

  崔长青金枪轻晃,冷冷地问:“商量什么?”

  “我……我把胡姑娘退回给你。”

  “还有吗?”

  “我给你上万金珠。”

  “还有吗?”

  “家师的虚无派成立时,委派你任山门掌旗。”

  “还有吗?”

  “子女金帛,任你取求。”

  “还有吗?”

  “你……你不能太贪心……”

  “还有吗?”

  崔长青仍然只问三个字。

  艾文琮总算明白被对方愚弄了,羞怒地叫:“你到底想要什么?”

  崔长青哼了一声道:“只向你讨一样东西。”

  “是什么?”

  “你的一条腿。”

  艾文琮大吼一声,一剑点出叫:“你这该死的狗东西。”

  崔长青连换两次方向,冷笑道:“识相些,老兄,要一条腿,已是天大的便宜了。瞧冤魂在向你索命了,你身后……”

  艾文琮打一冷颤,扭头观看。

  身后鬼影俱无,崔长青又叫:“瞧,右边,有五个冤魂。咦!是五十个……”

  艾文琮狂叫一声,撒腿狂奔。

  金枪破空而飞,崔长青的叫声刺耳:“还你一枪。”

  枪贯穿右膝弦,“砰”一声大震,艾文琮摔倒在地,全力狂叫:“放我一……马,我……”

  崔长青已经走了,形影俱消。

  马队已攻破庄门,人马来势如潮。

  艾文琮坐倒在地,哀叫着拔取贯在膝弯的金枪,痛得昏天倒地。最后,枪终于拔出了。但当他定下神,正想取金枪药裹时,看到了三把光闪的挠钩。

  他本能地伸手,急抓放在身旁的长剑。

  晚了,三把挠钩搭住了他,一钩中肩,一钩中腰,一钩中腿,拖死狗似地将他拖走了。

  同一期间,大队官兵南下,直趋福寿山庄,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动作,连剿虚无派未来的山门。

  真定府在短期间中,连出两大奇案。飞豹郝天雄的奇案已经骇人听闻,再加上永康岗百余条人命,后果不问可知。知府大人丢了乌纱帽,大小官吏跟着遭殃。

  屠夫鲁、秃鹰、泰山五虎、艾文琮、血花会的几个女人……一大群,全成了死囚牢中的待决之囚。

  崔长青失了踪,徐巡检到处打听他的下落,却如石沉大海,音讯全无。

  林白衣兄妹三人,盯紧了徐巡检的消息。

  谣言满天飞,这件案子崔长青也脱不了身,原因是屠夫鲁受审时,招出被崔长青窃去上万金珠的事,官府下令追赃,崔长青也成了案中案的嫌疑犯。

  幸好有徐巡检从中斡旋,崔长青总算未列入海捕公文的嫌犯名单。

  崔长青早就离开了真定府,离开了这处伤心之地。永康岗百余男女之死,给与他心灵的创伤极为深重,他深深地自负,不该大意放松,如果他及早向屠夫鲁下手,甘家怎会遭受灭门惨祸?

  他深陷在自疚自负的痛苦深渊中,不能自拔。

  为了等候徐巡检请兵包围盛板村,他只好与艾文琮一群人周旋,尽量拖延时刻,并吸引了所有的人,以便让官家一网打尽这些人性已失的凶徒。这一来,他不得不忍痛放弃追掳花蕊夫人的好机会,三眼韦陀三个人的仇恨,比起永康岗百余条人命,后者要严重得多。

  离开盛板村,他回城追踪花蕊夫人。但他失望了,失去了追寻的线索。

  怀着内疚的心情,他心乱如麻离开了真定。

  他开始转变,开始自虐。自消闭上眼睛,他便觉得眼前出现了百余名七穴流血的男女,由甘家兄弟率领着,向他伸出双手狂叫救命。

  一连三天,他被幻觉折磨得快崩溃了。

  三天三夜,他不曾合眼。在他的感觉中,他似乎这几天比三十年还要漫长。

  他的性情在转变;变得偏激、暴烈、自怜、敏感,短短的三天,他像是换了一个人。

  这天近午时分,他出现在福寿山庄的庄门外。

  福寿山庄已面目全非,四周的梨林只剩下一些焦黑的半截树干,成了一片灰烬。山庄的房舍亦荡然无存,仅留下一些断瓦颓垣,和大堆的焦炭残木;显然,官兵曾经用火攻。

  瓦砾场附近,散布着一些断刀、残剑、秃枪、变了形的箭……还隐约可看到一滩滩血迹,说明了这一带曾经过一场惨烈的血战。

  他木然地盯视着瓦砾场,久久,久久,方冷然转身,重新北上。

  ***

  这天近午时分,一个穿了肮脏黑衣,身材高大,脸色阴沉的人,背了一个大包裹,踏入了城郎堡。

  这位仁兄脸色显得年轻,但不修边幅,上唇刚留的细乱胡须,把人衬得老了十几岁。他那一双冷漠阴森的大眼,不时放射出阴冷迫人的光芒。他,就是心情不安性情大变的崔长青,眼神中经常显示冷漠、偏激;不信任等等复杂表情,像一头受过创伤,对任何事物皆怀有敌意的金钱大豹,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。

  他的腰带上,插了一把连鞘长剑,步伐坚定,神色冷漠,旁若无人地踏入堡门。

  城郎堡自上次闹贼之后,堡民们余悸犹在,对任何途经此地的陌生人皆怀有三分敌意。

  由于崔长青身材高大,脸色阴冷,一脸落魄相,而且带了剑,堡民们更是心中耿耿,全用怀疑的目光盯视着他,但却没有人敢出头拦住他盘问。

  两名门丁站在阶上,叉腰屹立不友好地盯视着他。

  他到了阶下,冷冷地瞥了两名门丁一眼,徐徐解下包裹,向石级上一丢。

  一名门丁不识相,跨步而下沉声道:“走开!午膳后再来。”

  他向对方注目,锐利阴冷的眼神,令门丁悚然而惊,情不自禁打一冷颤,连上两级石阶。

  “为何午膳后再来?”他冷冷地问。

  门丁发觉另一同伴已到身侧,胆气一壮,大声说:“咱们尚未进食,那来的残羹冷饭打发你?”

  他冷笑一声,原来对方把他看成讨饭的花子爷了,真是狗眼看人低。

  他总算忍下了,挥手道:“去叫柳仲谋出来,在下有事找他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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