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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三一


  崔长青回身,长揖为礼说:“谢谢,晚辈不送了。”

  夜枭蔡彪已远出十余步外,向府城走了。

  他不信鲁家在设伏等他,今晚向鲁家的血花会妖女寻仇,除了一个铁嘴张半仙之外,没有人知道他要重临盛板村。

  接近了永康岗,他想:“今晚他们要来取甘七爷的手印,我何不先叫他及早趋避?”

  天色已经尽黑,接近庄口,竟然无人发现他这位熟客,他也看不见庄内的人,也不见灯光。

  “咦!怎么如此反常?”他想。

  天色刚黑,屋内不可能没有灯光。再向甘七爷的宅院走,仍然一无动静。永康岗的狗已经全被毒毙,全庄死寂,静悄悄如同鬼域,连檐角的铁马与风铃,也寂静无声。广场上,栗子堆积如山,就是不见有人。

  “糟!”他突然心惊地跌脚叫。

  他发疯般向大门奔去,门是锁上的。左右邻的大门,原是铁将军把门。

  扭开锁狂奔而入,用火折子点亮灯。

  “他们下毒手了。”他心寒地叫,只感到脊梁发怜,浑身在战栗。

  十余户人家,加上佃户雇工,男女老少百余口……老天!他真不敢想。

  贵重的家具皆搬走了,像是迁居。进入内堂,一群肥大的老鼠在灯光下奔窜。

  灶火尚温,两笼馒头一锅小米粥原封未动。

  当然不是迁居大搬家,对方留下了线索,一是食物,一是最重要的甘家祖先牌位。这玩意除非人死光了,不管再穷再苦的人,搬家时必定带走的,迁居不带走祖宗牌位,哪还象话?

  十余户人家空空如也,豢养的鸡羊牲口全部失踪。

  这就是所谓鸡犬不留。

  他回到甘家,只感到眼前发黑,手脚冰冷,愤怒令他浑身抽搐,心向下沉落。

  好冷,冷得他发抖。其实,晚秋的夜并不算冷。

  他坐在门阶下,麻木地抓住廊柱,五指扣入柱内,但他却丝毫感觉没有。

  久久,他听到了急促的马蹄声。

  他木无表情地解开裹住金枪和剑的布帛,迟钝地佩上剑,麻木地抚摸着金枪。

  但他不再发冷,不再发抖,只是皮肤起了鸡皮疙瘩,颊肉因不住咬牙而抽搐。

  口中咸咸地,牙齿咬得太紧而出血。

  蹄声戛然而止,两匹健马停在栗堆旁,有人叫:“咦!怎么有灯火?怪!好像门是大开的。”

  另一骑士扳鞍下马,说:“大概是撤走时忘了关门,灯光是神案上的长明灯,走时忘了熄啦!”

  最先发话的人也扳鞍下马,嘀咕着说:“少庄主也真会折腾人,先前说是让人猜测是弃家逃走迁移,然后又认为不妥,要咱们来放火,起初便该一劳永逸一把火烧光的。”

  另一个人向大门走,说:“哼!老三,你知道个屁,当时如果放火,那些男女肯走?不和咱们拼命才怪。再就火放早了,城里面派人来查,万一遗下线索,岂不糟了?现在放火,至少明早他们才能派人来勘查。夜间附近村民前来救火,这地方必定乱七八糟,保证找不到任何线索……咦!谁?”

  崔长青安坐不动,阴森森地问:“你们才来呀?放火的物品带来了吗?”

  “带火折子便成,你……”

  “人都带到何处去了?”他追问。

  “河边,已经埋妥了。”崔长青只感到脑门发炸,不住打冷颤。

  “你是谁?”另一名大汉问。

  他徐站起,手脚在发抖,压抑着说:“带我去看看。”

  “你是……”

  “黑衫客。”

  两骑士大骇,一个转头向座骑狂奔,一个惊住了。

  “喝!”他迸出一声疯狂的叱喝,金枪破空而飞。

  “砰!”大汉掷倒在两丈外,金枪贯心,锋尖透前胸两尺以上。

  “饶命……”惊住了的大汉厉叫,跪下墙角磕头。

  “人都埋在何处?”

  “岗南河边。”

  “谁的主意?”

  “少……少庄主……”

  “他何时到的?”

  “午……午后,他……他说一定要……要立即取……取得栗园,不……不惜任……任何代价。”

  “你愿到府衙作证吗?”

  “我……”

  “百余条人命,阁下,谁无父母,谁无子女?你难道也和他们一样人性已失?你……”

  “我……我愿作……作证。”

  “好,我带你走。”

  带了人飞骑向府城赶,在城下弃了座骑,挟了大汉飞度城关,飞狂似的奔向徐巡检的家。

  接着,他重行出城,跨上座骑,飞驰盛板村。

  一来一回,仅半个时辰。

  道上行人绝迹,蹄声如雷,里外便可听到蹄声。刚越过永康岗的岔路口,前面也传来了蹄声,两匹健马迎面而来。

  相距三二十步,前面的两骑士叫:“是白老三吗?怎么不见起火?”

  叫声中,双方面面相对。

  金枪左右分张,蹄声雷动,他从两骑之中驰过,向前飞驰。

  “砰!”一名骑士落马。

  另一名骑士则落得远些,一声未出便已了账。

  驰出半里地,路旁的林子里突然转出四个人在路旁伸手叫:“勒住座骑,通名。”

  座骑不听制止,向四人冲来。

  四人一惊,同向后退。

  金枪一扫而过,健马仍向前狂奔。

  四个人脑袋全破,摔倒在路旁。

  不远处的路旁水沟中,从后跳出了两名黑衣人,大喝道:“缓缰,什么人?”

  相距尚远,他叫:“白老三,有何发现?”

  他抢先发问,以便争取接近的时效。

  “没看到有人来,那小辈该到了,前面可有发现?”黑衣人大声回答。

  “有,黑衫客到了。”他叫,座骑已接近至十步内,声落枪发,金枪破空而飞。

  接着人如虎马如龙,长剑出鞘,人马剑齐到。

  两个黑衣一被金枪穿心,一被长剑砍掉脑袋。

  他下马取回金枪,直奔盛板村。

  在半里外走丢了座骑,悄然扑向鲁家。

  鲁家的庄院甚大,从大厅至院门,只有一箭之遥,院中花木扶疏,建有亭台池阁。

  大厅中灯火耀目,整座堂屋里里外外灯火通明,盛筵未张,厅内厅外都在忙。

  六七名仆人正在安排桌上的杯盘,突见一个年轻的黑衣举步踱入,佩了剑,手中握着一柄金枪。

  “咦!你手中的金枪不是少庄主的吗?”

  崔长青脸色发青,阴森森地说:“对,是少庄主的,他快来了吧?”

  “快来了,他一来,酒席就上。”

  第一个从后堂踏出来的人,是秃鹰仲谋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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