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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〇九


  “胡爷认识他?”

  “认识他的人,全城男女老少屈指可数,区区便是其中之一,他是博村人。”

  “咦!今晚我的了三趟博村,那儿只有姓高的人。”

  胡七哈哈大笑,说:“你一定是到西村去问了,西村姓高的人,与东村崔家是死对头,你到西村去问,没挨打已是万幸了。”

  “哦!还有个东村?”

  “博村一分为二,称东村崔家与西村高家,每年清明扫墓时节,两家的子弟必定械斗,总有几个人头破血流,互不相让。”

  “哦!那崔长青……”

  “他是崔家人,前年清明,两家又依例拼老命,崔长青不怕犯忌,公然挺身而出做和事佬,力劝两家化干戈为玉帛,砍除隔开两家的枣林,两家开诚布公言归于好,破除成见守望相助,和平相处共谋桑梓之。”

  “好事嘛,应该。”她顿首说。

  “好事?他一个小娃娃,人微言轻,简直自讨苦吃,自找麻烦。”

  “你是说,他……”

  “他?他完了,高家把他看成别具用心的阴谋小人,崔家子弟把他看成大逆不道的叛逆。崔家的族长崔如柏,召开长老会议要活埋他。后来经长老们公议,抽了他一百皮鞭逐出崔家,祠堂里的家谱中,已把他的名字剔除,他再不是博村崔家的人了。”

  “咦!你怎么知道?”。

  胡七摇头叹息道:“他遍体鳞伤,由邻村的人抬来惠民局医治,那天恰好碰上我,我收留了他。可怜,一个小娃娃怎能养活自己?如不是我……”

  “你勾引他作贼,是吗?”她冷冷地问。

  胡七怪眼一翻,不悦地叫:“你这是什么话?我只告诉他如何活下去的手段而已。同时,他养了两个月的伤,欠下的食宿费与药费,到何处来张罗?他肩不能挑,手不能提,终不能叫他卖身偿还,对不对?”

  “他家里……”

  “他父亲就是族长崔如柏,家财万贯,但给他的只有一顿皮鞭,甚至要主张活埋他呢。”

  林紫云一阵心悸,苦笑道:“虎毒不食儿,崔如柏怎么这样狠?”

  “他是族主,不能循私。这些道学乡绅,就是这么一回事。”

  “好,谢谢你,小生明天再走一趟博村。”

  “你千万别去,崔家谁也不承认有崔长青这么一个人,保证你碰钉子灰头土脸。”

  “目下崔长青在何处?”

  “谁知道?”

  “他不是欠你一笔债吗?”

  “他混了半年,债已还清,有一天突然失了踪,年来无声无息,可能死了。公子爷,你怎么知道他?你找他有事吗?”

  “他的一位朋友,托小生捎个口信给他,因此我来了,没想到却有这许多波折。受人之托,忠人之事,既然来了,小生无论如何也得到崔家跑一趟。”

  “你去自讨没趣吧,没有人阻你。哦!你真要去,别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。”

  “什么事?”

  “你知道他崔家取名的风俗吗?”

  “不知道,请教。”

  “男丁未成年,只有乳名与辈名。”

  “这是说……”

  “长青这两个字,是他自己取的,他本名尚未取,乳名叫琪官,辈名上一字勤,下一字不知道。好像他兄弟数人,封上取名。他的身世我只知道这些,其他谁愿去打听?你如果到崔家去找崔长青,必定失望。说是找琪官,可能要被赶出来,最好不要去自寻烦恼。”

  林紫云颇感失望,冷了半截,崔家既然已经将崔长青逐出家门,甚至从族谱中除名,还有谁关心他的死活?前往报讯,不反而令崔家的人痛快。

  她决定到此为止,不再打算前往博村了。原来崔长青是个有家归不得的人,死在外地岂不是福。

  她心情沉重地出了店门,突然心生警兆,有人跟踪,来意不明。

  走了十余步,身后有人说:“公子爷留步。”

  她从容转身,原来是邻桌的中年人。

  “大叔有何贵干?”她沉静地问。

  “借一步说话。”中年人说,含笑抬手向宝安寺方向虚引。

  她一时好奇,也心中纳闷,但略加思索,便知来人定与崔长青的事有关,也抬手说:“大叔先请。”

  “不必客气,公子爷先请。”

  到了寺前,中年人又道:“请走东便门,在下领路。”

  宝安寺占地颇广,偏殿后有不少静室,是安顿施主们的地方,经常有些有钱人家子弟来借住。中年人直趋最后一座小阁,揖客入厅。四周静悄悄,不见有人走动,连和尚也不知躲到何处去了。

  中年人亲自奉上一杯茶,落坐淡淡一笑道:“在下姓季,名健,草字远谋。请教公子爷贵姓?”

  “小生姓林,不知季大叔有何见教?”

  “小公子与崔长青交情如何?”季健问。

  “交情不薄。”

  “哦!但不知林公子知道他的下落吗?”

  “小生如果知道,便不会前来找他了。季大叔与崔兄……”

  季健摇摇头道:“在下不认识他,却是来找他的。来此已有一旬,始终未打听出他的下落,要不是那位胡七偶然向你透露这番内情,在下就得白跑一趟了。”

  “大叔找他有何贵干?”

  “在下受人之托,替他带来一封书信。看来,林公子也不知他的下落了。”

  “小生不知,这次前来也是带口信的。”

  “哦!上次公子与他见面,不知在何时何地?”

  “在真定府,已有十几天了。”

  “在真定府?这么说,他该在最近期间返家了。”

  “恐怕他不会回家了,刚才胡七已经说得够明白,也许他这辈子永远不回来,这里已不是他的家。”姑娘感慨地说。

  季健眼中涌起杀机,冷笑道:“只要查出他的家,他回不回来无关宏旨。”

  林紫云一直就在留意对方的神色,她看到了警兆,心中一凉,试探地问:“大叔给他带的信,不知有何要事?小生即返真定,如果大叔放心,可交由小生转交,不知大叔意下如何?”

  季健脸上立即回复了平静,笑道:“不敢劳驾,其实这封信交不交并无大碍。至于林公子要带的口信,不知致口信的人是谁,口信上又说些什么?”

  “传信人是一位姑娘,口信说要他到京师相会。”她信口胡诌。

  “呵呵!看来你我两位信差,都白跑了一趟,耽误了林公子不少工夫,委实抱歉。”季健客气地说,离座表示送客。

  姑娘知趣地告辞,返回客栈,立即拾掇行装,会账后,雇了一匹长程健马,动身南下真定,她的一举一动,皆在季健的监视下。

  季健不动声色,一连三天,躲在寺内深居简出,极少在外走动。

  第四天一早,季健大踏步奔向南关。

  城门口,站着一个中年大汉,手上拈了一根鹅毛,不时拂抚着颔下的胡须。

  季健脚下一缓,走近大汉,背着手盯视大汉手上的鹅毛,淡淡一笑道:“好一把羽扇,可值十两银子。”

  大汉呵呵笑,将鹅毛伸过说:“五两银子卖给你,机会不可错过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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