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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四


  山岗起伏,树林纠结,野草丰茂,有些地方地方不能通行。不久,八组人散得远,彼此不能兼顾,无法互相呼应了。

  最左侧的两个人,将搜至山脚下,左面里余,官道从西面绕山蜿蜒而来,绕经山脚再向北折,但在山林内却看不见下面的官道。

  崔长青已到了官道,却又心中一动,剑隐肘后重新退回,鬼魅似的消失在山林中。

  两个倒霉鬼一左一右向下搜,左面那人突然向下一伏,便不再起来了。

  右面那人以为同伴蹲下整理鞋袜,并未在意,仍向下拨草而行。

  正走间,右后肩突搭上一只大手,无可抗拒的扳掀力传到,耳中有人叫:“转身,老兄。”

  大汉怎能不转身?被扳得倏然转身,掌影入目,连人也没看清,“叭”一声脆响,脸上便挨了一掌,鼻尖向下塌,嘴唇破裂,双目内压,只觉得眼前一黑,金蝇乱飞,除了满天星斗外,一无所见了。

  偷袭的人是崔长青,声息全无便解决了两个爪牙。他不慌不忙,没收了两人的兵刃暗器,剥了他们一套衣裤换上,当然包括了两人身上的财物。

  目下,他收获颇丰,有一把利剑,六把飞刀,十三支扔手箭,一只百宝囊,和三四十两碎银。

  镇八方带了一名随从,直搜至山脚下,扭头一看,附近鬼影俱无,不见左右有人跟来。

  “往左搜。”他向随从说,领先便走。

  随从跟在他身后,嘀咕着说:“主人,咱们像是落了单,还是招呼后面的人一声,免得走散了。”

  “少废话,走。”

  前面一株大树后,人影乍现,闪出一个青衣人,向他招手叫:“来吧,咱们谈谈。”

  镇八方一声怒啸,飞奔而上叫:“小辈,你逃!”

  崔长青大笑道:“你发啸声招呼同伴,不必指望他们来了。你少臭美,在下如要逃走,早已远出十里外啦!在此地久候多时,没说个一清二楚,在下不会走的。”

  镇八方心中一懔,看神色便知对方并非空言恫吓,不敢再大意,撤剑迫进道:“没有甚么可谈的,老夫非毙了你不可。”

  “呵呵!不要说得太满了。”

  “你上,老夫让你三招。”

  “在下不领情。阁下,你女儿用七步追魂针暗算在下之仇,一笔勾销。”

  “哼!”

  “你用酷刑煎迫在下之恨,在下把这件事忘了。”

  “废话!”

  “但令义妹惨杀三眼韦陀,她必须血债血还。”

  “你做梦。”

  “因此,在下放你一马,你走吧。”

  镇八方几乎气炸了肺,一声沉叱,疾冲而上。

  崔长青绕树急闪,连换五次方位,轻灵地避过对方五招急袭。

  随从突然疾射而出,向他的背影猛扑。

  他向右飞跃,大喝道:“打!”

  大汉刚看到一颗寒星飞到,来不及闪避,大叫一声,蹲下了。大腿根挨了一支扔手箭,怎受得了。

  镇八方乘机掠到,剑上风雷骤发,“羿射九日”手下绝情,近身了。

  他向下一伏,斜蹿八尺闪在一株大树后,笑道:“好险!在下不理睬你,你无奈我何。你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,身法没有在下灵活,就算你有天下无敌的剑术,也无从发挥。”

  “你还不纳命?”镇八方怒吼,贴树就是一剑。

  崔长青从剑尖前逸走,到了另一株大树后,说:“咱们恩怨两消,谁也不欠谁的。在下走了,不要追来。”

  声落,人影去势如电射星飞……

  镇八方怎肯放手?急起狂追。大叫道:“小辈,说出你不究旧仇的道理来。”

  “不能说,不可说。”他扬声答。

  “老夫要追你上天入地……”

  “可惜你的筋骨已无能为力。”

  “你敢与老夫公平决斗?”

  “在下没那么多闲工夫,恕难奉陪。”

  “站住,不然老夫要骂你……”

  “你骂吧,大名鼎鼎的镇八方,难道只会骂人吗?别笑掉江湖朋友的大牙了。哈哈!姓胡的,少陪了。”

  在长笑声中,崔长青脚下一紧,不久便隐没在树影中,笑声已寂。

  镇八方切齿大恨,想追赶却又双腿不争气,而且呼吸也不平静,再追必将气竭力衰,只好罢手。

  崔长青走上了官道,撒开大步向北赶。

  他对镇八方已无仇恨可言。对绮绿,却有三分歉疚,仇恨是一回事,报复又是一回事,绮绿几乎一针要了他的命,酷刑也几乎毁了他,但他的报复未免也酷了些。

  当然,过错并不在他一人身上,他怎知道他是绮绿的第一个男人?

  就由于有了这三分负疚的心情,他放弃了向镇八方报复的念头,单方面声明恩怨两消。

  河南第一首府:开封。明朝立国初,曾经定为北京,太祖高皇帝曾亲自前来巡幸。后来大概认为城处平原低洼处,既无险可守,且时受洪水之灾,因此这座北京不久便取消了。

  至于往昔的“东京”,已经成为明日黄花,五十余里的大城,已缩小为二十里啦!

  受人之恩不可忘,报恩为先,复仇其次。首先,他打听永泰钱庄东主樊大爷,是否需要他帮忙。

  永泰钱庄的店面在南大街,距南熏门不远,一连五间店面,气象恢宏。

  很可惜,没有他报恩的机会,永泰钱庄生意兴隆,信誉有口皆碑。樊大爷在本城,名气在全城的士绅中首屈一指,为人处世极孚人望,用不着他出面替樊大爷解决困难,他只好暂且搁在一旁。

  当晚三更天,他在樊大爷的别墅中,留下了二百两银子,留了一张素笺,上面写着:“明港务援手之德,容图后报。璧还救命纹银二百两,谢谢。黑衫客拜。”

  搁下报恩的事,他开始打听薄命花的下落。

  半月时光悄然而逝,但薄命花的消息如同泥牛入海,音频全无。

  终于,他醒悟了,像薄命花这种女人,不可能在此首善之区抛头露面的,他必须远离开封城到外埠去打听。

  马市在西关外。一早,他离开客栈,穿了一袭黑袍,施施然向西门走去。

  西门的城楼叫做望京楼,在四五里外便可看到。城门外是西关,也就是外城。北面是马市,南面是羊市,可是早上照例冷冷清清,须近午方能成市。

  他要找乌骓马的下落,因此须至马市打听。

  到达城门口,耳听一阵串铃响,前面走着一个干瘦的老人,点着一柄药锄,锄上挂了一把药草,一挂串铃叮当响,一看便知是个走方郎中。

  山与山不会碰头,人与人终会碰面。他脚下一紧,随在老郎中身后,低声说:“上官老伯,你老人家好。”

  生死郎中上官奇扭头瞥了他一眼,重新摇着串铃走路,爱理不理地问:“你也来找妖妇?”

  “是的。”他恭敬地答。

  “有消息吗?”

  “没有,正想麻烦你老人家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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