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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八八


  “他们目下……”

  “他们仍在府城南大街的悦来客栈。如果老朽所料不差,他们就是岳家兄弟,所等待的大援助手,至秋浦会合,这几天之内,他们将有所举动了。”

  艾文慈冷哼一声,阴森森地说:“先发制人,小可要提前下手。”

  “我已下令召集弟兄,咱们给他们来个措手不及。”混江龙豪放地说。

  艾文慈却抱拳施礼,诚恳地道:“老前辈,小可已说好了的,只请老前辈提供消息,不希望老前辈卷入漩涡……”

  “老弟,你这是什么话?”混江龙变色叫。

  “老前辈请冷静些,不是小可矫情,而是出于至诚。老前辈一代大侠,白道中侠誉极隆,而金翅大鹏也是白道中的英雄名宿,与老前辈多多少少有些交情……”

  “往口,告诉你,任何人的交情,也没有我与凌老弟的交情深厚,你……”

  “老前辈稍安毋躁,我一生行事,独来独往,好汉做事好汉当,绝不会因一己之事累及他人。小可持凌前辈的信物求助时,已说得明明白白,只要消息,别无他求。如果老前辈坚持参与,那表示小可言而无信不够朋友,也对不起凌前辈,那么。小可虽不才,但却也珍惜羽毛,不愿贻人口实被人唾骂,只好就此放手。”

  “你……”

  “由此到京师,万里迢迢,要救人何处不可下手?何必冒险钻进他们的埋伏找死?小可的命还不想白丢去,希望多活上几十年呢?”

  混江龙叹口气,苦笑道:“你这人很固执,也值得爱惜。好吧,你不愿老朽过问,珍惜老朽的虚名,老朽不能不领情,你能将打算告诉我么?”

  艾文慈森森一笑,说:“小可说过,万里迢迢,何处不可下手?犯不着冒险从井中救人。”

  “那你……”

  “他们既然布陷阱,小可也不能太过示弱,给他们三分颜色,然后盯在他们后面,到了京师附近再动手救人并不晚。”

  “那……万一他们恼羞成怒,将沈家父子女正法,岂不弄巧反拙?”

  “他们不会的。”

  “不怕一万,只怕万一……”

  “那么,良乡岳家,必将血流成河。亡命者有的是时间,岳家除非在这数十年中旦夕提防,不然总有一天会受报。只有千日做贼,那有千日防贼之理,风吹草动,也会令他们心惊胆跳。我要迫疯他们,我要把岳家一门连根拔掉,我做得到的,除非我死了。”艾文慈凶狠地说,虎目中杀机怒涌。

  当晚,他失踪了。

  当晚,混江龙修书派人急送京师,劝告金翅大鹏立即停止这件愚昧的举动,以一位好官的家小,诱擒一位武林的小辈,并不是什么光荣的事。可是,他这封信已来不及递,金翅大鹏已经出京,大错已铸。

  极荒凉的中浦村,连蔬菜也没有出产,一切食物皆仰给于前浦村与后渡口对岸的三迭庄,甚至须远去姥山的陶亮砦。食物的采购,通常分为前浦供蔬菜,三迭庄供给米粮,鸡及酒食,陶亮砦供给鲜鱼与肉类。至于需要的药品,便须到池州或石隶采购了。因此,一大群以往大秤分金银,大碗用酒肉的黑道之雄,事实上不能在这种荒村僻壤久留,不可能与世断绝往来,自然也无法完全封锁消息。

  暗中实地侦查了两天,再从混江龙的弟兄口中得到不少消息,艾文慈已概略地摸清村内的活动情形,不由疑云大起,怎么这些人全无半点官差的味道?那些受伤的人又是怎么一回事?人数之多,也未免令人大惑不解哩!

  最可靠的消息,该是从对方的人口中直接盘诘拷问得来,是发动的时候了,也该进一步深入踩探了。

  三迭庄约有百十户人家,当地的里正已受到严厉的警告,不许村民远行,规定每两天由里正向各村户征购鸡鸭各五十只,美酒两罐。早上有五名仆人打扮的大汉前来携回,倒是按时价给款不少分文。村四周,有暗潜监视着村民动静,近两日来,不但村中的鸡鸭行将绝种,家酿的美酒也将告罄,村民又被禁止远行,日用品备物短缺,莫不叫苦连天,但敢怒而不敢言。

  一早,五名大汉带了货物出村,四个人抬酒,一人挑了一百只鸡鸭,大踏步沿小径奔向渡头来。

  渡头河面宽仅十余丈,但水深得很,初冬水枯,但仍然深有三丈左右,水色碧绿,寒风将河面刮起阵阵涟漪。虽是初冬,四周的群山都是经冬不调的针叶林,仍然显得山水秀,风景如画的。

  渡口两端,原设有把守的暗桩。一艘小渡船,渡夫由中浦村的一名老汉掌理,早出晚归,过渡的人不多,倒也清闲。

  五名大汉向潜伏在远处的暗桩打手势招呼,由于来往有定时,日久便显得马虎,依例打手势了,并不管暗桩是否现身回答,打过手势虚应故事,径自奔码头。

  天色尚早,渡船静悄悄地泊在木制的码头上,渡夫倚靠在后艄假寐,遮阳帽盖住脸,看不见脸容。身上穿了破棉袄,夹裤也有不少补钉。

  五大汉未留意艄公,径自登船,放下货物叫:“开船。”

  艄公慌忙不迭爬起,戴好遮阳帽,沉着地低头解缆,竹篙一点,船滑离码头。

  挑鸡鸭的大汉一怔,走近船公猛地拉掉艄公的草帽,讶然叫:“咦!鲁老头呢?你是……”

  艄公换了人,不是摆了二十年渡的鲁老,而是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人,古铜色脸膛,五官清秀,一双大眼黑多白少,明亮如午夜朗星,熟练地撑篙,船缓缓向对岸滑。

  青年人咧嘴一笑,操着纯正的江南口音说:“小的叫鲁水,是老船公远房侄儿。家伯回家吃早饭去了,小的前来替他。”

  “怪!没听说鲁老头有一个侄儿,你是……”

  “大爷健忘,小的就住在村尾嘛!”

  船突然滑离航线,向下游移动,像是破水而飞,宛若劲矢离弦。

  五大汉大惊,挑鸡鸭的大汉怪叫:“船怎么啦?你该死……”

  “哎呀!船控制不住了。”鲁水惊叫,手忙脚乱,船速更疾。

  秋浦的水,上有苍隼潭,下有五镜潭,河道平坦,水流缓慢,船怎么会失去控制?见鬼!大汉们还来不及转念,船开始猛烈地摇晃,舷板接近水面,猛地倾斜,几乎翻覆,一沉一浮之下,猝不及防的五大汉惊叫着跌成一团,压得鸡鸭的叫声惊天动地。

  船加快下面,进入了左是山壁,右是芦荻的水道。

  “把船靠……靠船……”一名大汉昏头转向地叫。

  “哗哗啦”一阵水响,船猛地一掀,接着来一个元宝大翻身,船底朝天,大汉们落水,出不来了。

  船在深水处翻覆,漂下半里地,终于下沉不见,只有一些桨篙船板顺水漂流。

  在右船的芦草丛中,青年人将一名湿淋淋的大汉弄醒,坐在一旁咧嘴一笑道:“老兄,清醒清醒,千万别打主意叫唤,叫破咙也是枉然,没有人会听到的。渡头两端的暗桩,在下已请他们进水晶宫,龙王爷要招他们做驸马,快活着哩!”

  “你……”大汉脸无人色地叫。

  “我,来打听消息,当然你肯衷诚的合作是么?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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