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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九


  已经是掌灯时分,她将侍女们打发走,自己沐浴更衣,对镜巧梳妆薄施铅华。银灯下,云纱裹住她丰满的胴体,脂粉增添她三分颜色,显得益发娇艳动人。

  她亲手将解药灌入李玉口中,坐在床前的锦墩上,脉脉含情地注视着床上雄健英俊、男子气概十足的人,芳心怦然而动,脸颊上涌起阵阵红云,她感觉到,浑身似乎热烘烘地。

  李玉吁出一口长气,神志渐清。首先,他鼻中幽香醉人。

  当他睁开双目,看到灯光时,便明白了八九分。

  “这两个丫头果然厉害。”他本能地想。

  天下不如意事多的是,世间绝无一帆风顺的妙计。这次他经过长期准备,只希望打入张五府中,混一个牧场管马师父子干,以便慢慢找出匪首赵疯子的藏匿处来,本以为以一月半月的时间不难找出匪首的藏匿处。却没料到妙计并不如他想的那么顺利,首先是张五这家伙恰好做寿,再就是有京师六凶的飞豹介入,然后出来了两位姑娘闹风流公案……可是,天下事虽然不尽如意不能按计行事,诸多阻挠常易自乱步骤,但大都前提总算仍在算中,他已经如愿进入腹地,尔后的事,必须靠他的机智临机应变了,走错一步,不但前功尽弃,而且后果可怕。

  他摇摇尚有些少昏眩的脑袋,正待挺身坐起。一阵幽香袭到,香喷喷热烘烘的身躯已经靠上他的胸侧,软腻腻的声音在耳畔呢哺:“吴兄,醒来了吗?是不是还有些少疲倦?天色尚早,你可以放心歇息养神。”

  “这是什么地方?”他问。

  “妾身的绣房。”二小姐羞态可掬地说。

  “哎呀!我……”

  二小姐伸纤手将他按住,笑吟吟地说:“不要生分,放心安歇啦!”

  “真抱歉,想不到在下一向以千杯不醉自豪,今天却醉倒在姑娘的香闺内,甚不象话。在下于府上作客,在此逗留深有不便,日后……”

  二小姐幽怨地叹息,幽怨地说:“吴兄,事到如今,你仍然如此矫情,不知你是真胡涂呢,抑或是自认是鲁男子柳下惠,不屑与我这荡妇淫娃为伍……”

  “姑娘请勿误会,在下浪迹江湖,并不以正人君子自命,更不是什么鲁男子柳下惠。只是,第一次造府相见,岂敢有渎姑娘?姑娘,来日方长,我希望月余之后,在下替令尊效力时,彼此相处一段时日,也好互相了解。俗语说:‘真金不怕火炼’,在下的为人,姑娘日后自知。姑娘国色天香,冰雪聪明,相信定能了解目前的处境。如果在下是登徒子,岂足当姑娘垂爱?”

  “你……”

  李玉伸手轻抚她的香肩和如云秀发,苦笑道:“姑娘,不必瞒我,你听不听在下由衷之言?”

  她低下粉首抚弄衣角,幽幽地说:“吴兄,你……你要说些什么?骂我是荡妇淫娃?你……”

  “姑娘,别看轻了自己,你不过奉令尊及兄长之命,要全力摸清在下的底细而已。你,出污泥而不染,我敢武断地说,你仍是处女之身,只不过身在深闺,耳濡目染尽是声色诱惑,极少与正人君子交往,一旦动情,便迷失了自己而已。”

  “你……你胡说……”姑娘浑身燥热地叫。

  “记得你与飞豹见面时,飞豹说是半年不见,你已长得像个大闺女了,说明了你刚跨入少女的黄金时代,岂会是荡妇淫娃?飞豹说要替你物色一个公侯门弟佳子弟,你那羞态岂能瞒得了人吗?”

  “但我……”

  “你八成儿是气愤令姐的不择手段横刀夺爱,再就是情窦初开对在下……”

  “不和你说。”姑娘娇嗔地叫。

  “好,不说,是什么时候了?”

  “二更初正之间。”

  李玉突然一把将他拥入怀中,掀被将她纳入,亲了她一吻笑道:“该安歇了。姑娘。”

  她一声惊叫,浑身一软。接着,李玉的指尖已点了她的睡穴。她正在激情中,根本不知穴道被制,带着羞笑沉沉入梦。

  他一跃而起,发觉自己的衣裤已然换了新品,旧衣裤不在房中,仅有金匣静静地置放在妆台上,他火速穿上靴,取金匣藏入怀中,吹熄了银灯。

  在他的猜想中,今晚暖寿之期,必将群雄毕集,赵疯子如果在此,会出面款待客人,甚至刘龙刘良兄弟与红娘子杨寡妇也可能莅临。他须抓住机会前往七真观探看虚实,看看有否自己的猎物到来。假使没有他要找的人,那么,他必须及早脱身另寻线索了。他希望不虚此行,至少也寄望赵疯子确是在此藏匿。

  他正想启门外出,突觉微风讽然,绣房门悄然而开,似乎有物距身侧约五六尺处一掠而过。房中伸手不见五指,无法分辨是人是鬼。

  他不假思索地一掌击出,出手完全出乎本能。这是经过千锤百炼所养成的反应本能,危急时便会自然而然地出手自卫,等于是尘埃近日,双目自然闭合一般,要想养成这种本能的警觉反应必须具有天分,锻炼和后天所获的经验,方能得心应手。

  可是,他竟慢了一剎那,一掌落空,掌过处一无反应。

  “谁?”他低叱,贴在门侧戒备。

  窗门倏开,星光透入,一个黑影穿窗而出,一闪不见。

  他吃了一惊,急急抢近窗口向外瞧。

  黑影刚消失在掌檐的瓦面上,显然已向下飘降。

  “这人好快的身法。”他凛然地想。

  他弄不清来人的身分,是敌是友?看背影这人身材似乎相当矮小,能熟悉地穿越二小姐的香闺,显然不是外面的人。

  他回到门旁,伸手探索门闩,门闩好好地,丝毫未损。

  “怪事!二小姐难道不闩门安睡的?”他喃喃自语。

  这是不可能的事,二小姐留一个男人在香闺,断不至于无所顾忌,不闩门而宿。

  已无暇多想,天色不早了,他闩上门。到了窗口探身外出,反手掩上木窗。

  蓦地,左方不远的一座小阁瓦面人影一闪,他向下滑,滑至檐口向下望。所站处是三楼的裳檐,下面八尺左右,是二楼的飞檐,没有任何人影。他留心打量四周,然后以老猿堕枝的身法降下二楼的飞檐,在瓦面上一伏,方停下用目光搜寻每一角落,看看是否有警哨和伏桩。

  小阁瓦面的黑影恢然消失,下面突传来“哎”一声低叫,低至几不可闻。

  “咦!有人入侵。”他心中暗叫。

  不管来者是敌是友,皆影响他的行事大计,这怎么可以?他提气轻身向下疾降,三降三落便降至楼左的花圃。

  两个黑影从楼前飞掠而过,脚下甚快,曲折飞纵,似乎已摸清地面的机关削器位置,眨眼间便到了身侧。一名黑影的左肩上,似乎抗着一个软绵绵的人。

  他突然从花丛中现身,喝道:“站住!什么人?”

  两黑影左右一分,左面的黑影一声低叱,左手疾扬,接着疾冲而上。

  他突向下伏,奋身侧伏。啸风之声刺耳,有三枚暗器擦身而过,由于相距太近,想全部避开三枚暗器同时袭击,黑夜中委实难上加难,要不是他机警,恐怕连一枚也躲不掉哩!他感到左膀外侧热辣辣地,有温暖的液体沁出。

  “我受伤了,但愿不是淬毒暗器。”他想。

  黑影以为暗器绝不会落空,因此毫无顾忌地扑到,毫无戒心地止步俯身便抓。

  他一把接住伸来的手,双脚一绞,绞住了对方的脚,奋身急滚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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