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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五


  他急急拉开门,讶然叫:“老天!你一到府城便闹事,城中缇骑云集,你怎么还不远走高飞?快进来。”

  李玉闪身入内,顺手关门上闩,说:“不必掌灯,几句话就走。”

  “一别经年,你几句话就走?不象话!这点风险,兄弟还担得起。”

  “小弟有事,不克久留,山长永远,来日方长,尔后再行打扰和你拼上百碗酒尚未为晚。”

  “你……”

  “刚才有两位姑娘向北走,大概要越城而走,是不是……”

  “我不认识,刚才她们救了我一命。”

  “咦!你……”

  “刚才来了一位狗官云骑尉岳璘……”

  “岳璘?他不是金翅大鹏的次子么?他……”

  “他找我要消息。这狗官可恶,居然找我强要艾文慈的下落。我怎知艾文慈是谁?从未见过嘛!即使知道,我也不会告诉他,兄弟再没出息,也不至于出卖奸臣贪吏所要追缉的人。他被我骂得恼羞成怒,要剜我的眼睛。正在紧要关头,那两位姑娘……”他将刚才发生的事一一说了。

  “怪!岳武师也算是白道中不可多得的侠义英雄,他的儿子怎会替那些奸贼卖命?委实令人百思莫解。”

  “功名富贵可令人丧尽天良,鲜廉寡耻,所谓利令智昏,半点不假。兄弟,谈谈你的事,一年不见,你跑到什么地方去了?”

  “还不是做走方郎中?”

  “今后打算……”

  李玉将白天的事说了。最后说:“我得离开,今后或许会改名。柴兄,你在此地鬼混也不是了局,岳璘那小子不会轻易放过你的。要不,咱们俩人连袂走江湖。你的江湖门坎精,交游广阔,走在一起,有你照顾……”

  “小家伙,你在灌迷汤了。你呀!见人说人话,见鬼说鬼话……”柴痴子笑骂。

  “至少,小弟可不拿你疯子当外人,咱们是患难之交,说实话,小弟尊敬你。”

  “好了,别在嘴上抹蜜糖啦!有事你就说好了。”

  “小弟打听出紫沙洲上,住了一些神秘人物,希望你能供给小弟一些消息,到那儿去打打秋风。”

  “什么?你要去紫沙洲敲竹杠?兄弟,不要去。”

  “不要去?”

  “听愚兄的忠告,那儿去不得。”

  “为何去不得?”

  “那儿可能是一处贼窝,也可能是隐世奇人的隐修处所,白天走上去看不到人,夜间鬼影幢幢。有些不知死活的人前往探幽,个个都一去不返平白地失踪,你……”

  “你是说,那儿确是有人?”

  “当然有人在作怪,咱们是不信妖魅鬼怪的。”

  “你到过紫沙洲,劳驾,请替小弟画一张该地的地势图。”

  “大江的沙洲经常在变,怎能画出……”

  “就把你以前所见到的形势画出便可。谢谢。”

  “好,我给你画。”从两人的对话中,可知双方皆未摸清对方的底细,交朋友贵在情投意合,如果存心摸清对方的底细,便不够意思了,那便成为勾心斗角啦!人活在世间,谁没有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?真要认真发掘朋友秘密的人,这个人绝不可靠。

  不久,李玉悄然走了。他怀中揣了一张紫沙洲的地图,鬼魅似的扑奔南津门。

  城门入夜即闭,除了钦命大臣前来巡视,任何人也休想在夜间叫开城门。城门钥匙按规矩交由同知大人监督保管,虽知府大人下令索取亦不可得。在京师,虽天子下诏也无法取得城门钥匙。总之,夜间城门一闭,天亮开城之前,城内外的交通是完全断绝的,只有偷越,如被查获罪名是杀头。

  他弄来了一块本板,渡过了四丈余宽的城缘,浮水直抵对岸,然后用壁虎功爬上了三丈六尺高的城墙,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客栈附近。

  他已从柴疯子口中,得悉官兵正潜伏在当涂客栈等他,他仍然敢到附近察看形势,艺高人胆大,花了半个时辰工夫,被他摸清了附近埋伏情形。

  “他们在此地守株待免,兵力集中此地,正好便宜我行事。”他喃喃自语。

  洪春坊在城东,这一带是龙蛇混杂的地方,位于东街之北。杨五爷的住宅,就在陶学士祠的后面,是一座占地甚广,楼舍十余栋的大宅。

  一个黑影像幽灵似的,从北面大宅接近。

  城中三更以后,按理已经没有人在外游荡。可是,今晚不同往昔,街上经常可以看到匆匆而过的行人。在重要的街道皆设有栅门,三更后关栅,不许人通行,即使更夫也不许越境。但今晚栅门半开,公然允许行人通过。

  总之,今晚一切反常。

  杨五爷的宅院中,大门没掩上,四名大汉在外面警戒,接待那些来去匆匆的人。

  从北面接近的李玉,早已看出今晚不寻常,猜想必是杨五爷与侄儿杨巡检,连夜分派徒子徒孙走狗帮闲打手,缉拿他和逃官沈仲贤。他伏在一条小巷口,心说:“我得捉一个人来问问宅内的情形,以免浪费工夫寻找。”

  真巧,从南面来了三个人,行色匆匆,鱼贯而行,他等对方通过巷口,立即衔尾后跟,天色太黑,而他的脚下又轻如灵猫,三个行人毫无戒心,竟然不知身后被人盯上,仍然匆匆急走。看光景,那是从杨宅出来的人。

  他猛地伸手一勾,勾住了最后一人的脖子,锁住了咽喉,尽量将人向上提。他的身材高,被锁住咽喉的人比他矮了半个头,人被锁住向上提,双脚便离了地,绝望地挥舞手脚,却发不出声响。

  他无声无息地退入巷中,将人向墙角下放倒。那人久久方清醒过来,吓傻了。想叫,咽喉扣住一只巨手,只消用上一分劲,他保险叫不出声音来。想挣扎,不可能,一条手臂扭至肩上方,手掌被反扭,稍一移动便痛彻心脾,不动为妙。

  李玉蹲在俘虏身侧冷然问:“阁下,你要死还是要活?”

  “要……要活。”俘虏嘎声叫。

  “要活就说实活。老兄,刘五是你的什么人?”

  “是……是在下的……的……的师父。”

  “你师父有几位徒弟?”

  “有……有三十二位,五位是女的。”

  “喝!真多。你师父今晚是不是大请客?”

  “不是,他……他刚从府衙回来不久,辛命协助京师来的大……大人,捉……捉拿要犯,派我们到……到各处做眼……眼线。”

  “他目下在何处?”

  “在……在书房。”

  “喝!你师父还有书房?文武全才,了不起。”

  “家……家师的书房,是……是接见宾客的地方,他……他不认识字。”

  “哦!原来是装幌子点门面的。老兄,今晚有什么贵客?”

  “没……没有。”

  “书房里还有多少人?”

  “有……有西街的几位朋友,都……都是武……武馆的师……师父。”

  “谢谢你,老兄,你睡一觉,醒来大概天快亮了。”

  “噗”一声响,李玉一掌将这家伙劈昏,将人塞在隐蔽处,出巷而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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