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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一


  他脸色一沉,虎目彪圆。这位飞仙已经对他展开行动了,美丽的面庞渐渐变型,肌肉在扭曲变化,本来美好的樱桃小口,慢慢长出可怕的尖利獠牙。

  四周的人开始后退,连五通神也张口结舌,惊骇的神情明显,可知定然已看到骇人的景象。

  “你能计算出所付出的代价有多大吗?”他一字一吐,声如沉雷。

  金笛飞仙那变得扭曲狰狞的脸孔,变化随他的每一个字,停顿了一下,最后继续在变。

  “你只有这么一点点道行?”他也继续说,声音放轻了,但每一字却直钻耳膜:“我倒要看看,给你尽量施展的机会,看你能变出什么来,这种小幻术不登大雅之堂,变些象样的出来看好不好?变!”

  阴风乍起,烛火摇摇。

  金笛飞仙不但脸部的变化已经定型,而且身躯一晃一闪之下,也完全变了,消失了人的形态。头部变成豹头,身躯也是豹体,真像一头豹,一头人立而起的金钱大豹。手已变成锐利可怕的豹爪,爪伸出了。衣裙变成了翅膀,展翅欲飞。巨大的金钱豹已经令人胆落了,会飞的豹更令人魂飞魄散。

  严格地说,不是豹,也不是神话中的西王母,而是鬼怪传说中的飞天鬼母,夜间飞翔专吃小儿的妖魔,据说像虎又像豹的怪物。

  五通神三个人与三凤,惊怖地急退。任何一个正常的人,目睹一个美女变成怪物,不惊才是不正常,能动腿急退已是勇气可嘉了。

  霍然的腰带,不知何时已经解下,绕成小段握在手中,腰带突然向后拂出。

  啸声震耳,烛火乍暗乍明,闪烁急剧,全厅陷入声与光的诡异撼动中。

  霍然也在变,向下隐没在地层下。

  “哎……”尖叫声乍起,一位穿劲装的女郎,飞撞入飞天鬼母挥出的双爪中。其他三位劲装女郎以及三位侍女,十二条玉臂齐伸,六十根手指猛然抓出。各种变化快逾电光石火,像在同一瞬间发生。落入豹爪中的劲装女郎,再次飞起,砰一声摔落在壁根下,发出痛苦的叫号。飞豹的形影突然消失,仍然是美丽的女道姑,但脸色泛青,惊骇的神色十分明显。啸声已落,烛火暗而复明,满厅的阴风徐徐静止,一切声浪突然完全消失。

  三个劲装女郎与三侍女,伸出的手爪颓然收回,惊惶地用目光搜寻客厅每一角落,搜寻可疑的人影,连案下凳底也不放过,希望能发现躲藏的人。

  “人呢?”金笛飞仙惊问,手中多了一条金光闪闪的六孔笛。

  人都瑟缩在两壁下,五通神、飞豹、当头太岁、天涯三凤、小村姑林涵英,都在。

  霍然不在,平空消失了。

  ***

  在金笛飞仙的眼中,她抓住的确是霍然,但一听劲装女郎发出的尖叫声熟悉,百忙中收回八成爪劲,总算没把自己人抓毙。

  幻形术碰上了隐身术,道行高下已分。

  金笛飞仙不但自己出手,还有六名弟子侍女群起而攻,结果几乎误伤了自己人,敌人竟然在众目睽睽下消失无踪,谁也不知道到底是如何发生的。

  那位劲装女郎反而向金笛飞仙飞扑,她自己也说不出所以然来,只知腰间微震,便被可怕的力道带飞,飞起之前位于霍然身后丈余,本来听信号上前要攻击的,身不由己向前飞起,撞出,如此而已。

  一阵好搜,毫无形影。

  五通神大感恐慌,是他把恶客带来的,误把霍然看成同道,麻烦大了。

  想起霍然坚持要夜间前来梅坞生事,五通神恍然大悟。夜间脱身容易,显然霍然早已存心要到梅坞生事,很可能是玉面天罡那些人的巧安排,诱他上当引鬼上门,一个魔道名宿江湖人精,闹出这种糗事,丢人丢到家啦!金笛飞仙怎肯饶他?

  幸好金笛飞仙忙于重新部署事宜,无暇追究他的过错,住在宾馆的客房中,睡不安枕,愈想愈胆寒,如果霍然也放不过他……他想起肚腹那几乎内腑离位的一拳,似乎觉得胃又抽搐成一团了。

  他睡得十分警觉,任何风吹草动,也会把他惊得几乎跳起来,抱放在身侧伴睡的剑,连真正睡着了,也紧抓在手中不放。

  金笛飞仙不理会宾馆的宾客,而且不许宾客外出走动,连宾馆的侍女也撤走了,宾客必须自求多福。因此六位男女贵宾,包括人质玉面天罡的女儿林涵英,事实上有如囚犯,不敢一走了之。

  所有主客双方的人,皆心中有数,霍然是不会一走了之的。因为霍然所说的那些话,充满了以牙还牙的威胁,主人既然已经出手攻击,就得负起攻击的责任。

  男女贵宾的客房是分开的,分住东西两厢。三个老魔所住的东厢客房,也并不在一起排列,每间客房的格局都不同,相错参差皆有小院小隔开,占地甚广,夜间没有人警卫,显得幽静冷寂有如死域。

  五通神他并没练成神通,绰号仅表示他为人邪淫而已。江南人敬五通邪神,与北方人敬狐仙一样普遍,都是妖邪,与西南人信鬼巫,形成敬拜三大妖神主流。

  他睡得很不安稳,倦极时一闭眼,要不是梦见霍然盯着他邪笑,就是出现金笛飞仙幻现的妖异飞魔形象,就会猛然惊醒冷汗彻体,死抓住剑要跳起来。

  他不能不熄灯,因为梅坞的人用烛,不用菜油灯,烛无法控制亮度,也不能长夜漫漫点烛入睡。

  紧张过度,哪能真正安睡?一阵强烈的倦意袭来,他朦朦胧陇进入睡乡。

  朦胧中,他看到了光芒,看到一个人形物,从光芒中幻现。其小如钱,然后徐徐放大,似乎从遥远的天际,冉冉地飞降,愈来愈近,愈放愈大。

  终于可以看清了,是一脸不怀好意盯着他笑的大爷霍然。一看清相貌,第一个感觉就是肚子疼痛。

  “不关我……我的事……”他狂叫,猛然惊醒本能地要跳下床。

  真的吓醒了,梦中所见的光芒,是房中圆桌上的双柱明烛,所放射的火焰。

  老天爷!大爷霍然就侧坐在他的床口,一手压住他的肚腹,一手控制住他的咽喉。

  他以为自己曾经狂叫,其实是在梦中所发的叫声,事实上声音并不曾从口中发出。有许多人从噩梦中惊怖大叫而醒,会发出真实的声音。

  这次他事实上没发出声音,咽喉被真实的大手控制住了,手是真实的,温暖、强劲、有力。

  “乖,听话,睡好。”大爷霍然安抚性的柔和语音,安抚不了他发僵的身躯,冷汗彻体,手脚呈现反射性的抽搐痉孪。

  “南天狮子与梅坞主人金笛飞仙,到底结了些什么仇恨,告诉我,好吗?”霍然笑吟吟的面孔,由于烛光从侧面射来,脸部形成一半阴暗面,在他眼中一点也不可爱,像魔鬼的脸。

  笑吟吟的面孔应该是可爱的,霍然英俊挺拔,笑起来绝不难看,在他眼中却可怕极了。

  他想蹦起,想反抗,但力不从心,浑身发僵使不出力道,霍然的一双手,已经完全把他控制住了,他一动,压制的力道就加重。

  “我对合作的人十分公平。”霍然像是给他保证:“不会伤害诚意合作的人。要不……”

  要不,那就会有伤害的事发生,不需点明,讲道义的江湖朋友,通常遵守这种不成文的规矩。至于邪魔外道,遵守的人就没有几个了。

  他宁可相信霍然是遵守道义的人,虽然他对这种道义嗤之以鼻。

  “这并不是什么秘密呀!”

  他尽量压下心中的恐惧,定下心神回答:“早年他们曾经有过冲突,道不同不相为谋,在打打杀杀中,感情畸型发展,很难清晰化分是情是仇。后来金笛飞仙做了女道士,是那种修符箓的道姑而非修真,他们的事,双方的同道皆知之甚祥。

  “这次南天狮子带了妻小途经无锡,被金笛飞仙师徒发现,设计把南天狮子的女儿掳来,要把南天狮子一家打下地狱。双方的同道,自然而然地攘臂而起。

  “这种事平常得很,反正江湖朋友都有唯恐天下不乱的劣根性,没事也找事起哄。你年轻刚出道,怎么也跟着起哄?”

  “你呢?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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