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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三五


  泾河镇也是一座小镇,官道从这里开始北伸,宽度增加了一倍,而且平坦笔直。从淮安南伸的百余里耳堤,延伸到宝应,官道就在堤内,堤与路形成极为壮观的景色,工程极为浩大,至府城约五十里。

  泾河在镇南,是一条经过人工整修的泄洪支河,深六尺宽五丈,河口建了一座巨大的水闸。每当漕河水浅,便闭闸管制水位。洪水暴涨,则启闸泄洪水灌入射阳湖,从湖东流入大海。

  泾河镇比汜津镇大一倍,赶不上宿头的零星漕船,可以在这里泊靠、修理,所以码头的规模不小。

  码头泊了二十余艘船只,两艘毫不起眼小型货船,泊在码头最北端,平平凡凡毫不引人注意。

  天终于亮了,船只先后发航。

  这两艘小货船,却没有启航的迹象。舱面有人走动,打扮与一般水客毫无二致。

  姬玄华出现在码头,墨绿长袍穿得像仕绅,袍袂掖在腰带上却又粗野不文,掳高大袖像个打手,手中的码头工人大手钩像个工人,站在那儿不伦不类,盯着舱面上活动的人邪邪地笑,一看就知道是个不怀好意的人。

  两艘船的舱面,各有两个船夫打扮的中年大汉,魁梧的身材与剽悍的气质,可不像真的船夫。

  四双怪眼全落在姬玄华身上,眼中涌起警戒的神色。

  “喂!你们在等会合的船吗?”姬玄华亮大嗓门叫:“不要等啦!他们两条船出了祸事,不会来了,是祸躲不过,也躲不掉的。”

  “你胡说些什么?”一名中年大汉沉声问。

  “你知道我说些甚么,是吗?”

  两个大汉上了码头,直逼近至丈内。

  “老兄贵姓?”为首的大汉怪眼中凶光暴射,声如洪钟:“咱们少见。”

  “你们一直躲在虎丘那座奸祠内,当然少见啦!”

  “咦!你……”

  “姬玄华,杀神姬玄华,记起来了吧?”

  舱门急开,躲在里面的人纷纷抢出。

  “狗东西!你欺人太甚。”大汉大吃一惊,也勃然大怒,猛地挫马步踏进,一记现龙掌吐出,掌出风雷发,无俦的掌劲涌发如骇浪惊涛,内家掌力极为雄厚,急怒出手威力万钧。

  “且慢动手……”最快登上码头的人大叫,是曾经与生死一笔光临江都吊客大宅的人,追魂神胆陆新,京都大名鼎鼎的十三太保之一,手中一对鸳鸯铁胆,五十步内可击破内家高手的头颅。

  这位陆大档头的地位,其实与生死一笔相等,但在京都的声威人望,都比生死一笔高。由于在东厂的地位相等,所以难免面和心不和。这次随孙贴刑官出使,追魂神胆只听孙百户的指挥,对生死一笔爱理不理,生死一笔所定的一切妙计行动,必须透过孙百户才能推行,大有缚手缚脚的障碍存在。

  人不为已,天诛地灭;追魂神胆只完成自己的份内任务,不理会生死一笔是人之常情。

  生死一笔透过孙百户,逼追魂神胆派了十四个人,要一举埋葬姬玄华。结果十四个人从此平空消失了,为了这件事,双方曾经闹得很不愉快。

  姬玄华竟然追来了,不是好兆头。

  生死一笔可能已经遭了殃,招出运金珠船只的秘密,不然姬玄华怎会找到此地来?

  追魂神胆不但武功超绝,而且险诈阴毒,口中高叫且慢动手,意思是有话好说,引诱对方分心。叫声中两枚铁胆已破空电射,破风声似绵绵殷雷。那是高速飞行中,空气在铁胆后形成急剧涡流,所冲击而发的声浪。但铁胆飞行比声音快,前面的人不可能听到这种殷雷破风声。

  手钩一挥,猛烈的掌风挡不住钩,钩贯入大汉的手腕,大汉的身躯猛地蹦起。

  这种码头工人使用的手钩,长仅尺余,钩粗如手,可以钩住一只百斤货袋拖或抛上丈高,使用十分灵活,钩住一个人甩出,轻而易举。

  铁胆来势如奔电,猛地在两尺上空,啪一声相撞击,稍大的一枚右飞,贯入大汉的胸膛深处,击出一个寸六大小的血洞。

  稍小一分的一枚左射,落入姬玄华手中,有如泥牛入海,无声无息不见了。

  “还给你!”姬玄华沉叱,左手一挥,铁胆破空,速度更快,见光而不见影,殷雷声更为慑人心魄。

  同一瞬间,钩光临第二名大汉身前,一声震开大汉刺出的匕首,顺手一拂,钩住了大汉右胁一带,大汉狂叫着向侧飞抛,胁上也出现了血洞。

  “呃……”到了十步外的迫魂神胆仰面便倒,铁胆陷入肚腹,内脏烂成一团,死在自己的铁胆上。

  “不杀光你们,绝不罢手。”姬玄华扬钩怒吼:“你们永远没有机会,返回京师害人了。”

  共上来了二十六个人,倒了三个,二十四个弧形列阵,一个个咬牙切齿。

  中间的五个人,都是年近花甲的高手名宿,一看便知是首脑人物,却都是船夫打扮。

  但他们的手中,却有各式各样的杀人利器。

  “长上完了……”救助追魂铁胆的人狂叫:“肚……肚子好像炸…炸坏的……”

  “你…你好狠……”那位留了山羊胡的人,咬牙切齿伸剑厉叫。

  “老狗,闭上你的狗嘴!”姬玄华怒吼:“姬某是光明正大,和你们这些武功超绝的人玩命的,你昧着良心,竟然指责我狠。苏州民变的受害人周顺昌大人,你们是如何凌虐惨杀他的?你们这五年来,到底在魏太监的指示下屠杀了多少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女老少?到底是谁狠?谁毒?谁丧尽天良?你说!说不出道理,我活撕了你这老狗王八,说一不二。”

  一声怒吼,首先疯子似的冲上五个人,两剑两刀加上一根虬龙棒,分三方同时发起疯狂攻击,上中下三盘同时发招。

  人太多,不可能同时一拥而上,争先冲上的人,一定是最为自负武功出众的高手。

  第二批抢出的人中,有两个抢先发射袖箭和飞刀,从前面五个人的空隙中穿越,暗器比人先到。

  街上有不少人远远地旁观,没有人敢上前管闲事,有些是镇民,有些是其他船只上的旅客。

  两个年轻的旅客,腰间一佩剑一佩刀。

  “这算什么?混蛋!”佩刀的年轻人虎目怒睁,手按上了刀把:“罗兄,咱们插上一手。”

  一旁靠来一位中年人,伸手虚拦。

  “两位,去不得。”中年人好心地劝阻:“出门人闲事少管为妙。”

  “哪能不管?他们倚多为胜……”

  “老弟,无所谓倚多为胜,这可不是江湖名利之争,更不是豪强争霸之斗。”

  “那他们……”

  “他们是朝廷的钦差,东厂的缇骑。”

  两个年轻人一怔,傻了眼。

  “罢了!”佩刀的年轻人叹息着说。

  “你怎知道是东厂的恶贼?”佩剑的年轻人不死心追问。

  “我从苏州跟他们来的。”

  “你……”年轻人脸色一变。

  “我不是他们的人。”

  “那你……”

  “不要过问,小兄弟,你们冷眼旁观好了,那位年轻人应付得了。”

  两个年轻人骇然变色,张口结舌倒抽凉气。

  就这几句话的时间里,码头已成了血肉屠场。

  惨号声此起彼落,飞掷的人体洒了一地。

  姬玄华像一头冲入羊群的猛虎,左手所及处人体暴退,右手的钩可怕极了,钩住人便往其他的人刀剑上甩,利用人体制造攻击的机会,指东打西逐一收拾,兵刃暗器皆无法接触他快速闪动的身躯,他用上了真才实学,招不虚发,所向披靡。

  三冲错五盘旋,四周摆平了十二个人。

  “杀!”他胸中发出压迫而出的破声,震耳欲聋令人闻之毛发森立。

  被钩住颈背的人飞掷而出,撞向山羊胡老人。

  山羊胡老人非常了得,身形下挫高不及三尺,从人下窜进迅捷无比,剑平射人头前脚后,身剑合一扑上了。

  “铮!”钩奇准地击中剑身,钩反挥人切入手下绝情,钩背重重地击中老人的鼻梁,脑袋的上半部,硬生生被钩像刀砍般打飞了。

  再一次杀声,钩勾住了从侧方抢入的一名大汉大腿,右手一挥,大汉斜飞而起,运钩的手法灵活万分。

  “这小子真有万斤神力,久斗而精力不减。”中年人背着手,泰然地观赏屠场的惨烈恶斗毫不动容:“比他老爹年轻时强多了,真是后生可畏。”

  “大叔,他……他老爹是……是谁?”佩剑的年轻人语声抖切,被惨烈的屠杀吓坏了。

  “北天王。”中年人简要吐出三个字。

  年轻人大概听说过这号人物,打一冷战摇头苦笑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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