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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八


  幸好他对这些侠义英雄,也没怀有成见反感,虽则彼此是死对头,道不同不相为谋。

  其实在江湖朋友心目中的看法,侠义英雄根本管不到江洋大盗的事,那是白道朋友任职公门的人,真正的所谓职责所在。举目江湖,可曾发生侠义英雄攻山夺寨的事?侠义英雄只能做一些打抱不平,所谓主持正义与豪强作对的闲事。

  五岳狂客这群人,胆敢拼身家性命,与朝廷的皇家特务周旋挑战,已经是非常非常了不起的壮举了,值得受到尊敬和喝采。

  所以,姬玄华愿意帮助高夫人母女。

  他不认识五岳狂客,对名动天下的高手名宿所知有限,大多数仅闻名而已,不提名号,他根本不知道对方是老几。

  如果他不露旱天雷的名号,谁知道他是老几?

  姬玄华在苏州一鸣惊人,认识他的人还真不少呢!因为他公然走动亮相,有意招摇吸引走狗们的注意,以掩护费文裕即将发起的惊世行动,他进行得相当成功。

  “咦!你不是巡抚署的走狗?”中年文士也一怔:“至尊刀的一群小丑,在这附近布网张罗……”

  “捉你?”

  “可能。店伙说,你把扮小店伙的人可能……可能掳走了。以你的武功修为估计,你办得到。”

  “那小店伙追我,我把她摆脱了。”姬玄华完全明白了:“她追到何处去了不知道,赶快去找。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鲁莽小丫头,很容易出毛病的,再不好好的管教,早晚会出大纰漏。她往那边追的,去找吧!”

  中年文人循他所指的方向轻灵地跃登屋顶匆匆走了,一场很可能两败俱伤的恶斗,因而半途而废。

  姬玄华略一思索,也上屋循踪寻找。

  ***

  如果事先对某些人和事心生怯念,面对这些人和事就会失常。

  高黛对游蜂浪子心怀恐惧,一个大闺女怕使用途香极为高明的淫贼,是正常的反应,生怕不小心落入淫贼手中生死两难。

  其实,她的武功比游蜂浪子高明多多。

  她只顾脱身,忽略了另有其他的人在旁窥伺,等发觉不对,已经来不及应变了。

  姬玄华说她鲁莽易出毛病,确是不假,失足踏破屋顶是第一次犯错,见了游蜂浪子便逃是第二次,忽略逃走路线的安全是第三次犯错了,栽得冤哉枉也。

  屋内抢出两个人,用套索擒住她的人按住了她,先一掌打得她天昏地黑,再制了双肩井,最后熟练地捆她的双手,完全把她控制得稳稳当当。

  “陈老兄,谢谢你帮我把人擒住,容后致谢。”欣然奔到的游蜂浪子说,兴高采烈准备接人。

  “我帮你捉?”陈老兄鹰目一翻:“是我捉的,你有没有搞错?”

  “我先拦住……”

  “且慢,先得把话说清楚。”陈老兄沉声说:“她已经远出你控制的范围,这是无可否认的事实。咱们织造署的人,与你们巡抚署的人奉到同样的指示,全力缉拿搜捕五岳狂客那群杂碎,我捉到的人当然是我的,赏银当然也是我的。唷!你在打什么怪主意?”

  “咦!你这混蛋想争功吗?”游蜂浪子脸色一沉,声色俱厉:“你这些歪理,狗屁不值,我警告你千万不要在虎口争食。哼!把人交给我。”

  “你才是狗屁。”陈老兄怪叫:“你才是存心争功,开什么玩笑?可恶?”

  闹湖蛟赶忙插入中间,防止两人气急翻脸动手。

  “好了好了,大家让一步,说起来彼此也算是自己人,何必为了一个俘虏有伤和气?”闹湖蛟做和事佬,好言排解:“陈老兄,咱们先与这假小子打交道,是不争的事实。你老兄把人捉住,也是有目共睹。这样吧!咱们一同把人押回府城,共同将人交给生死一笔万档头,有福共享,岂不两全其美?”

  “狗屁!什么两全其美?那简直是抢劫,抢劫在下应得的赏银。”陈老兄怎肯当傻瓜?跳脚拒绝:“我一辈子也没听说过这种荒谬的分赃办法,在场的五个人,我是唯一动手将人擒住的人,似乎所获的赏银,你老兄要五份瓜分。去你的!你以为是你水贼的分赃规矩吗?你那种论秤分金银的贼规矩,在咱们这些人身上行不通,老兄。”

  “陈兄……嗯……”闹湖蛟身形一晃,摇摇晃晃扭身摔倒。

  陈老兄也脚下失去重心,接着向下栽。四个人似乎在比赛谁倒得快,躺在地下的高黛是唯一不用比的人。五个人一躺下去,就昏迷不醒。

  唯一没倒下的人,是游蜂浪子。

  把四个人拖入屋中藏妥,最后才抱起昏迷不醒的高黛,直趋屋后的内房。

  原地,掉落一把匕首,那是陈老兄的同伴遗落的,先前握在手中隐在肘后,没有机会使用。

  中年文士飞檐走瓦穷找高黛的踪影走的是直线。

  姬玄华走的是曲线,他记得先前走过的地方。

  站在崩坍了的房屋右邻瓦面向下看,断木碎瓦堆中看不见人的形影,掉下去的人不会全体埋在瓦砾下,这种丈五六高的房舍摔不死人。

  终于,他看到下面院子遗留的匕首。

  猫似的钻入屋内,便看到被塞在壁角的四个人,以为是尸体,略一察看便分辨出是中了迷香。

  四个昏迷的人,表情都怪怪地,似笑非笑,而且血脉流动有异,心跳时快时慢,脸上的肌肉也不时出现怪异的抽搐。

  “这几个家伙在梦中快活。”他自言自语苦笑:“是一种可令人销魂荡魄的迷魂药物,很可能是绮梦香一类贞女节妇也害怕的歹毒玩意。该死!小丫头不妙!”

  里面传出隐隐人声,原来里面还有人。

  他认识闹湖蛟,这个往昔的水贼头头在苏州附近恶名昭彰,在歹徒恶棍中有庞大的号召力,所以是巡抚署负责侦查布网的人中,最有成效最得力的一个,也最为活跃。

  这家伙居然被摆平在这里,四个人患了同一症状,显然下手的人无意将他们置于死地,而且很可能是同伙,委实令人莫测高深,透着邪门诡异。

  他无暇追究这四位仁兄的遭遇,像幽灵般深入内室。

  房舍很久没有人打扫整理,每一厅房皆蛛网尘封家具破败凌落,不适宜居住,宅院的主人很可能出了可怕的意外或出了灾祸,丢下不管任由房舍腐朽坍倒。

  木渎镇附近,大户豪门的园林别墅甚多,这一二十年来,官贪吏污率兽食人,被破家的大户也为数众多。荒废的园林别墅也不少,有些换了新主人,新主人的财力又无法维持,也就任其荒废懒得闻问。这家大宅院,显然一二十年没有整修了。

  没有人居住的宅院,朽烂的速度是相当快的。

  这一栋侧院的内部厢房,几乎没有一间是完整的。

  利用这里暂时出入,房舍是否完整并不重要。

  靠近建了回廊小荷池的内室,里面只有一张胡床,一座有点像琴台型的矮案,积尘曾经略加清理,壁角摆了一些餐具与吃剩的食物,可知这里曾经有人暂作停留歇息的地方,餐具是食店的粗制品。

  游蜂浪子不是跑春公狗似的急色鬼,而是知道如何享受美色的行家,同伴已被他的独门迷香所摆平,他一点也不担心有人在这种破败宅院,闯来破坏他享受的兴趣,这里绝对隐秘安全。

  剑和百宝囊已卸下,放在胡床一侧趁手处,他坐在床口,双脚并伸双手在身后撑住身躯,鹰目中欲火正一分分升高。

  这种胡床高仅尺余,简简单单,与一般大户人家的床有柜有栏有帐完全不同,但铺上锦褥可就比传统的床舒服多多。透过那一排破烂的大排窗,可以看到小院中的荷池假山景物。

  “你先脱一件,再替我脱一件,乖,对,一件一件来。”游蜂浪子的嗓音怪怪地,脸上的得意邪笑表示出心境的愉快:“小宝贝,不要急。对,卸衣而不是撕衣,以后我教你卸衣裙的秘诀,你会很快领悟的。”

  扮小店伙的高黛,实在一点也不美丽动人,头上梳了懒人髻,脸蛋染成黄褐色,穿一件宽大粗糙的青直裰,腰巾又黄又黑,粗布长筒裤加上一双破鞋,看一口就倒尽胃口。唯一令人激赏的,是她轮廓分明的灵秀五官,真要打扮起来,必定神似一个娈童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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