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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八


  “是吗?谅你也不敢……”

  眼一花,旱天雷已经贴身而立伸手可及。妒火中烧的人,是不讲理性的。年轻人反应超人,事先已知道旱天雷了得,怎敢大意?人影一现,不假思索立即出手,云龙现爪劈胸便抓,望影出招速度骇人,这一抓快如电光石火,虽说是出于本能的反应,但瞬间爆发的劲道十分惊人。

  用爪攻击胸部,没有多少作用,即使能造成伤害也不严重,人的胸部是最强韧的部位。但如果手指能练成坚若钢钩,又当别论,摧毁胸骨抓出心肺,一抓便死。爪功没修至无坚不摧的境界只能抓住对方的衣襟示威,自己反而容易受到致命的反击。因此使用云龙现爪攻击,外表像是攻击胸膛,其实却是以五官和咽喉为目标,爪上功力的深浅可决定伤害的程度。年轻人这一爪,极见功力,如被抓中,五指皆可能贯胸裂骨。

  旱天雷的手,却快了那么一剎那,左手闪电似的扣住了对方的脉门向外拉,右手同时击出。连站在身侧整衣裙的镜花妖,也没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,太快了,速度到达某种极限,人的视觉是会扭曲或走样的,所以说目击的事不一定是真实的。

  耳光声清脆,人影暴退,砰一声大震,震倒了一排大屏风。

  是姓范的年轻人,被两耳光打得天昏地黑,急急后退而引起的暴乱,屏风一撞即倒。

  “凭你这种货色,也敢充人样争风吃醋呀?”旱天雷双手叉腰,摆出泼野狂傲的姿态发威:“你如果拔剑,我一定弄断你一双狗爪子,说一不二,哼!”

  姓范的年轻人眼前发黑,狂乱地作势拔剑,闻声心中一凛,剑拔不出来。楼上一乱,各食厢均有人探头外出察看。

  外面等在两侧的三男女,几乎被倒下的屏风波及,幸好闪退及时,也被猝发的情势吓了一跳。

  旱天雷似乎早已知道屏外有人窥伺,看到三男女并没感到惊讶,仅若无其事瞥了三男女一眼,心中早已认定这三个人,是年轻人的党羽,心理上已有接受对方进一步挑衅的准备。

  “范斌,再不识相逞强,不会有好处的,认了吧!”那位皮肤妖嫩,曲线玲珑诱人的少妇,用怜悯的口吻相劝:“你差得太远了,仅比妙剑你那位同宗范光超高明一分半分,在这姓姬的手下,绝无一分半分胜算,和他争风肯定会被打破头的。”

  这位年轻人范斌,武功的确比妙剑范光超高明三分两分,而非一分半分,所以并没把旱天雷看成劲敌,因而大意挨了两耳光。

  妙剑范光超,也是一照面便栽了的。妙剑范光超是名剑客,妙手飞虹范斌则是江湖十俊彦之一。俊彦,表示是当代人才武功皆出类拔萃的人,在江湖大有来头,颇有名望的年轻高手,妙手飞虹绰号,表示手上功夫非常灵巧神妙,剑出如飞虹,剑术的造诣超人一等。今晚,妙手经不起考验,一爪抢攻,反而莫名其妙挨了两耳光。

  “女人祸水。”为首的虬须大汉冷冷地讽刺,目光轻藐地落在发乱钗横的镜花妖身上。

  “你说什么?”旱天雷虎目怒睁,狠盯着虬须大汉,十足表现出维护女伴的争风者神情:“你这家伙说话不干不净,毫无风度,十分可恶。老兄,你得把话吞回去。”

  要闹出众所周知的事故,必须闹大些,惟恐天下不乱,是扬名立万引起注意的终南捷径。此时此地,他非将事故扩大不可,其中当然牵涉到颜面与利害,他岂能让镜花妖在大庭广众间受辱?何况镜花妖是他的女伴,他非出头不可。语出如风,哪能吞回去?分明有意激怒对方,也表示吃定了虬须大汉。

  虬须大汉果然激怒得无名火发,像是吞下了一桶火药,铜铃眼怒张,眼中似要喷出火来。一声怒吼,虬须大汉挫马步虚空发拳,出手便是可怕的拳攻,有点像火候精纯的少林绝技百步打空,拳出劲发声如殷雷。连环三拳,风吼雷鸣。

  旱天雷左闪右移,每一拳皆击中他的虚影,身后,食桌在可远及丈二的拳劲中崩坍破碎,酒菜餐具一团糟,响声震耳。每闪一拳,他的身形便拉近一步。虬须大汉在丈外连续发拳,三拳势落人已近身。

  “老丁小心……”美丽的少妇看出危机,急叫着从斜刺里截出,右手大袖一抖,红光耀目生花,刺鼻的古怪烟硝味四散,热流八方涌发。旱天雷一惊,向下一伏。

  “哎……”虬须大汉惊叫,翻出丈外,砰然大震声中,撞倒了另一厢座的屏风,里面的男女食客一阵惊叫,惶然走避,全楼大乱,红男绿女争相走避。是被旱天雷用腿扫飞的,不但扫飞了虬须大汉,也避开了少妇喷出的袖底火球袭击,虬须大汉老丁的三拳毫无作用。

  他身形倏然回复挺立,手中多了一只滚散的酒杯。双手一动,酒杯在他手中被捏成五六块瓷片。

  那位生了一张三角脸的中年人,这瞬间双手齐扬,利器破风声乍起,电虹带着厉啸接二连三破空疾射,以旱天雷为中心汇聚。

  所有的变化,似乎在剎那间发生,虬须大汉三男女的连续攻击配合紧密,走道地方狭小躲闪受到限制,想逃过大劫难似登天。

  同伴遇险,虬须大汉三男女已动了杀机,每一击皆志在追魂夺命,手下绝情。旱天雷的五六块瓷片,分向少妇和三角脸中年人抛,像几只活的蛾蝶,旋舞着飞出。三枚断魂钉,就在这瞬衔尾到达,穿透他的身影,贯入对面的窗台。

  他的身影突然幻没,微风飒然,座内灯火全灭,只有走道的灯光可辨景物,少妇与三角脸中年人,全神贯注躲避飞舞而至的瓷片,不曾发觉他是如何脱走的,还以为他已经被断魂钉击倒了。

  楼板上没有他的形影,三枚断魂钉并没击中目标。瓷片也伤不了人,只是扰乱性的诱饵。镜花妖躲在一旁发怔,不知道他为何突然不见了。

  虬须大汉老丁爬起,脚下有点不稳。

  “人呢?”虬须大汉厉声吼叫。

 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,脸上惊疑的神情明显。三角脸中年人不死心,进入厢座内满地乱找,似乎想从破桌碎屏中,找出被击毙的尸体。

  “人走掉了。”少妇沮丧地说:“这小辈的武功身手,比咱们所预估的分量高三倍,或者五倍。老丁,咱们算是栽了。”

  虬须大汉老丁的铜铃眼,凶狠地投落在妙手飞虹身上,虬须戟立,怒火炽盛。

  “都是你们误事。”老丁怒叫:“该死!”

  妙手飞虹双颊红肿,出现左右各四根指痕,双目仍然视觉不曾恢复,羞愤交加豪气全消。

  “丁如山,你怎么颠黑白怪起我们来了?”镜花妖鼓起勇气,挺身而出沉声分辩:“这本来是我们和姓姬的事,你们无端插手弄巧反拙,把事情搞得不可收拾,居然怪起我们来了,太过分了吧?”

  “你给我闭嘴!”虬须中年人丁如山沉叱:“咱们的事你们少管。”

  “你却管我们的事。”镜花妖大声抗议。

  “泼妇,你认为我们管不了,或者无权管你们?”丁如山咄咄逼人。

  “这……”

  “天下事本座都可以管。”

  “这可是我们的私事……”镜花妖气沮,但语气却急剧地软弱下来。

  镜花妖是织造太监李实的走狗,丁如山这人,却是东厂的鹰犬,先天上地位就差一级。织造太监是国贼魏忠贤的奴才,魏忠贤是东厂事实上的主子。目下在苏州,东厂这些专使是太上皇,掌生杀大权的皇家特务,走狗奴才怎敢拂逆反抗?

  “牵涉到我们,就不是你们的私事了。”丁如山盛气凌人,态度骄横傲慢。

  “怎会牵涉到你们?”镜花妖吃了一惊。

  欲加之罪,何患无辞?特务们如果横下了心给她安罪名,她铁定要死无葬身之地。

  “咱们从京师南下,共来了三批人,颁下紧急搏杀令,不惜任何代价,搏杀上次民变,杀了专使的凶手费文裕。先来的两批人,迄今音讯全无,下落不明,可能已遭了毒手。本座奉万总管金谕,侦查这个姓姬的人。万总管怀疑他是费文裕,本座负责带他去让万总管盘诘。你两个不要脸的男女闹出争风的窝囊事故,被他提高警觉逃掉了,本座找你,你不愿意?”

  “不要在本姑娘面前作威作福,阁下。”镜花妖忍无可忍,把心一横冷然说:“你神拳铁掌丁如山,只是东厂的一个小档头,在江湖道上,你还算不上是什么人物。我镜花妖冲重赏份上,投效织造署贪图一些好处,去留有绝对的自由,大不了本姑娘拍拍腿走路,你们奈何不了我。不要欺人太甚,阁下。范斌,我们走,今晚的事晦气已极,咱们认了。”

  她态度转为强硬,神拳铁掌三男女还真不敢再发威,毕竟自己理不直气不壮,惹火了她不会有好处,反而伤了和气结怨积仇。两人不走通道,干脆跳窗而走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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