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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六


  “那当然是托你的福。”白无常接口:“绝魂金剑的确很了不起,有好几次几乎把我们给搜出来了。”

  “如果乐八爷不躺下来,两位恐怕早就翘了辫子。奇怪,你们好像侦查晚辈不少时日,为何?”

  “好奇而已。”活报应说:“在西安,缥缈神龙把关中三雄整治得焦头烂额,那时老弟你住在东关霸陵老店,登记的姓名是岑醒吾。现在,你仍然姓岑,改名不改姓。而这位一方之霸绝魂金剑,也快被逼疯啦!老弟,这算不算巧合?”

  “也许是。话得说明白,晚辈是受害人,叶县覆车谋杀案唯一幸运者,有权替那些枉死的旅客伸冤。”

  “老朽不过问覆车谋杀案,只对缥缈神龙好奇。他大闯西安时,晚间活动戴了龙形面具,被他找上的人,老规矩打个半死,但从不制穴封经,与惩治绝魂一剑的手法不同。老弟腰间的革囊是百宝囊吗?”

  “不错。”

  “里面是否有龙形面具?”

  “前辈可以检查。”他泰然解下百宝囊放在桌上:“面具体积不小,藏不住的。”

  “只有傻瓜才会把面具藏在百宝囊内。”活报应把百宝囊推回:“如果我说你是缥缈神龙,你会否认吗?”

  “你以为我是傻瓜吗?”他收回百宝囊,一语双关:“当然否认。缥缈神龙固然口碑不错,但要将他碎尸万段的人多得很,我又不是傻瓜,犯得着替他背黑锅?”

  “好吧,反正没有人握有确证,否认不否认无关宏旨,老弟,咱们两个老不死重提前议……”

  “识相一点好不好?在下办事不喜欢与人同谋。两位见多识广,竟然没看出危机,以为绝魂金剑自顾不暇,你们便可逍遥自在。哼!你知道临危反噬的意思吗?”

  “这……”

  “项家还有几位知交,他们如果有碎玉的打算,用两位来垫棺材背,两位想到后果吗?赶快躲起来,还来得及。瞧,街口有人来了。”

  两位劲装中年人,正慢慢向此地走。

  “是灵霄客石家兄弟。”白无常变色低呼:“这两个家伙心狠手辣,火气旺,惹不得。长孙老哥,由后门走。”

  说走便走,从店后溜之大吉。

  灵霄客石家兄弟并未进店,踱入樊侯祠失去踪迹。

  片刻,香风扑鼻,穿一袭黛绿裙衫的项娟娟,突然出现在店门外,明亮的凤目有不安的神情,目光落在面向外而坐的岑醒吾身上,略一迟疑,最后莲步轻移,直入店堂向他盈盈接近。

  他脸上有泰然的笑意,目迎这位襄阳的美人。

  又是一条被饵引来的鱼,不大不小的鱼。

  “岑爷,我可以和你谈谈吗?”项娟娟不安地问。

  “欢迎赐教。”他客气地向右首座位伸手虚引:“项姑娘请坐。”

  “谢谢。”项娟娟坐下凝视着他:“岑爷,煮豆燃箕,为什么呢?家父……”

  “项姑娘,请恕在下打岔。”他脸上的笑意消失了:“为什么,姑娘应该一清二楚,这不是煮豆燃箕的问题,而是七条无辜人命的问题。南阳八义方面虽也死了七个人,但他们都是武林健者,不折不扣玩命的人,只怪自己学艺不精,死而无怨,也可以说是该死。任何一个遵守武林道义的人,决不会向平凡的人下毒手。”

  “岑爷,那是误伤……”

  “什么?你还说这种话?”他不悦地说:“在下是车上的乘客,亲自目击惨案发生的经过。项姑娘,你来就是为了谈这些强辨的话?”

  “岑爷在见山扮花子所传的手书,其中所列的条件。”项娟娟脸红耳赤,答非所问:“赔偿的事,家父毫无异议。至于家兄向官府投案的条件,岑爷可否加以修正?”

  “不能。”他断然地说:“大丈夫敢作敢当,令兄必须为他所做的事负责。在下要求他投案自首,等于是替他留了一条生路。他应该在官府未查出凶手是他之前投案自首,按律便可以减刑。等官府查出凶手是他,便不能算是投案自首了,杀人偿命,他难逃一死。现在拖了这许久,可能官方已经查出令兄是凶手,这时投案自首已嫌太晚。姑娘今天向在下谈条件已无意义,白说了。”

  “这……岑爷,这……这不是逼家父上梁山吗?”项娟娟花容变色,焦灼地说。

  “令尊一家可以亡命天涯,做黑道的枭雄,或者绿林大盗啸聚山林。”他冷酷地说。

  “这……”

  “不要和我谈条件了。”他郑重地说:“赶快回去告诉令尊,在叶县的海捕公文抵达襄阳之前,令兄向府衙投案自首,或许仍有一线生机,再拖下去,后果你们去想好了,千万不可一误再误,你走吧。”

  “岑爷,我愿以任何条件,交换你……”

  “项姑娘,我已经表示的够明白了。”

  “人死不能复生,不该给活着的人……”

  “你错了,项姑娘。”他沉声说:“在下不是执法的人,更不是阎王判官,只知道每个人都有生存的权利,每一个生命都是宝贵的,任何人也无权主宰他人的生死。令兄置人于死,不管他有意或者无意,必须接受公平的制裁和惩罚。如果在下认为强存弱亡是公理,在下早就大开杀戒了,用不着促使令兄投案自首。”

  “你废了八爷和六煞,也不见得合乎公理。”项姑娘总算抓住他的把柄。

  “他们助纣为虐,应该受到惩戒。”他淡淡一笑:“这种轻微的惩罚,对他们来说,未始不是塞翁失马,焉知非福?每人废僵一月,让他们反省一下。一月之后,所制的经穴自解。姑娘最好告诉武当那三位老道,不要逞能乱投药试图疏……解,弄不好可能要了他们的命,可不要把帐算在我头上。”

  “岑爷,别无商量了吗?”

  “快叫令兄向本府知府衙门投案自首,等叶县的公文到达就来不及了。”

  项姑娘长叹一声,失望地告辞出店而去。

  已经是掌灯时分,岑醒吾带了三分酒意,踏出房门信步向镇中走。

  樊侯祠出来了两个人,脚下一紧。

  前面小巷口有人影,黑暗中难辨面目。

  他缓步前行,这条镇东街的街尾,夜间行走的人不多,门灯甚少,暗沉沉相当讨厌。

  跟来的两个人渐来渐近,脚下声息毫无。

  他轻咳一声,突然止步屹立。

  一声沉叱传出,人影倏动,跟来的两个人就在他止步的刹那,从他背后扑上了,沉叱声是从他口中发出的。

  卟啪两声暴音,劲气激荡,乍合的人影闪电似的分开,气流激动所发的啸声令人心惊。

  他在原地拉开马步,摺扇斜伸,左掌当胸直立,宝象庄严。袭击他的两个人,分向两侧飘退两丈外。

  “灵霄客石家兄弟。”他沉声说:“不要激怒区区在下。两位的摧心掌不是无上绝学,如想击破在下的护体气功,两位还得苦练十年。”

  右面的人转身退走,一步一顿走得十分吃力,腰已经直不起来。左面那人稍好些,但也显出脚下虚浮。

  他徐徐转身,虎目炯炯注视着十步外的街右小巷。

  “一剑三奇,你已经先后在岑某身上用了两奇。”他抖开了摺扇:“现在,你可以用上第一奇落魄神音,把岑某震成白痴任你宰割。或者用一剑行雷霆一击,阁下的月落星沉三绝招威力之大,世所罕见,在下的摺扇不一定能接得下呢。那晚在镇北歇脚亭,阁下躲在亭梁上,以撼山掌行致命一击,几乎震散了在下的内腑,阁下的剑应该比掌厉害多多。来吧,在下恭候大驾。”

  一剑三奇项华欣举步一伸,徐徐移至街中心拦住去路,一声龙吟,长剑出鞘。

  “阁下,你真的不肯放手吗?”一剑三奇咬牙问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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