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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五


  回程一阵好赶,过了慈溪口,前面一条小沟横过小径,两块木板搭在沟上便利行人通过。

  文风领先而行,右脚踏上木板,木板突然向下一沉,原来这一面所搭的沟岸向下坍落,木板突然下沉。

  “哎呀!”文风惊叫,重重地跌入沟内。

  “糟!”太叔贞惊叫,一把没能将他拉住。

  文风被拉上来了,不但浑身泥水,右脚也被擦伤,右小腿外侧擦破了一条尺长四寸宽的伤痕,鲜血染红了裤管,小腿开始青肿。

  “糟了!我得休息休息,恐怕骨头断了,好痛。”文风坐在地上叫嚷。

  “不要紧,没有碎骨头让人耽心。”太叔贞掳起他的裤管检查:“伤了皮肌,不严重,糟的是我没有药物,我得扶你走了。”

  “我不走了,你先回去吧……”

  “不行,爬你也得爬回去。”

  “我不……我走不动……”

  “你不走,我会杀了你。”大叔贞正色说:“我会毫不迟疑下手的。求求你,不要让我做出我不愿做的事。”

  “好吧,扶我走吧。”文风挣扎着站起苦笑:“小贞,凭你这句话,老天爷会保佑你的,因为你还有良心。”

  “见你的鬼良心。”太叔贞扶住他:“因为我喜欢你。”

  雷霆一击

  回到农舍,已经是未牌时分。自从文风摔伤腿之后,短短的十里路,足足走了一个时辰,可把架扶他的太叔贞累得浑身大汗。他走一步叫一声,痛苦的神情真令太叔贞硬不起心肠架住他赶路。

  笑面无常早已返回,得到消息大喜过望,本来要立即派太叔贞带几个人赶往牛家潜伏监视,但天色不早,文风又不能行走,如果把太叔贞派走,明天谁领从人前往?太叔贞也直率地表示,天黑以后,那些小土岭的确不易分辨,竹茂林深,白天也不易看清四周,晚上更难分辨景物,迷路的责任她负不起。

  要一举歼灭费文裕和李生一家,便不能夜间袭击,所以笑面无常并不着急,有的是时间,决定天未明动身,于日出后发起攻击。

  这一夜平安无事,因为笑面无常改变了警戒的方法,把近农舍的草木全部砍掉清除,弄来大批干芦苇铺在屋四周,连猫在上面通过也会发出声响。警哨缩至屋旁,减少被人逐一铲除的机会。

  文风被安顿在原先死鬼桂二爷的床上,邻床是双臂分了家的追云拿月。

  五更天,能走的人都走了。

  追云拿月睡得正沉,这家伙除了把他的头砍掉之外,死不了,断臂处的创口已被最好的金创药控制住了,元气损耗太大,最需要睡足养神,能睡便表示伤口情况良好。

  宣大娘却不同了,气若游丝,仅一息尚存,右肩的碎骨在体内作怪,一连串的高烧,已耗尽了她的元气,最好的金创药也救不了她,进鬼门关之期已是不远。

  三个舟子见文风受了伤,更是心胆俱寒,等众杀手一走,忘了笑面无常的凶狠严厉警告,千紧万紧,逃命要紧,将众杀手在慈溪口送上岸,不敢再返回杨宅照料受伤的人,舟放芜湖逃去也。

  天快亮了,众杀手已到达昨日太叔贞与文风所潜伏侦查的岭脊,静静地等候红日东升。

  两座茅舍黑沉沉,毫无声息,也不见灯火。

  “奇怪,怎么静悄悄毫无动静?”笑面无常向身侧的太叔贞问:“天没亮,练武人该练功的,你确定是这里?”

  “就是这里,错不了。”太叔贞斩钉截铁地说。

  “好,大家先过来。”笑面无常将十三个爪牙招近:“本座与四星君负责擒捉费小狗,其他的人后一步跟来,不要包围茅舍,直接从后门冲入,务必把李生一家七口控制住,先不要伤他们。如果费小狗顽强,可用李生全家的死活来逼他就范。你们先看清形势,稍后本座先与四星君下去。记住,在费小狗未被擒获前,李生一家七口是人质,如果先伤了他们,费小狗可能不受胁制了,出了纰漏,本座唯你们是问。还有问题吗?”

  “长上,如果李生也会武艺……”一位中年人说。

  “鬼话!所获的一切可靠的消息,皆证实他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,不许找藉口掩饰。”

  没有人作声。太叔贞皱起眉头,感到有点不安。自从接到这笔买卖,她便感到笑面无常大为反常而任性,从不接受属下的意见,凡事一意孤行显得急躁,情绪不稳定,这不是好兆头。一个失去冷静的首领,是相当危险的。

  各就定位,笑面无常与四星君准备动身了。

  朦胧的茅屋附近,升起了淡淡的晨雾。

  蓦地,屋内传出低加凄切的南胡奏鸣。

  低沉、呜咽、抖切、悲凉……老天爷!的确是高手中的高手,在演奏南胡,呜呜咽咽有如杜鹃泣血,午夜鬼哭,令人闻之悲从中来,心为之沉,凄楚不可名状。

  “张协律郎的传世名曲悼魂吟!”太叔贞是知音,讶然轻呼:“是送葬曲,这人要为谁送葬?”

  身后,突然传来刺耳的语音:“为你们送葬。九阴羽士对南胡学有专精,他希望能为你们做一些事,替你们悼魂。”

  笑面无常一跃而起,身形尚未转正剑已在手。

  一个黑头罩穿黑袍的黑影,站在他们身后不足三丈,大袖下垂,身上似乎没带有兵刃,像一个鬼怪。

  “是他……”有人惊叫。

  笑面无常只觉心向下沉,脊梁发冷。原来他发觉带来的十三位同伴,只有四个分立在他左右,其他九个人爬伏在附近的草丛内,无声无息像是九具死尸。

  黑袍怪人似已看出他的心意,嘿嘿怪笑说:“他们都死了,悼魂吟就是为他们拉奏的。要是不信,你可以去检查检查。”

  “你……你杀了他们?”笑面无常厉声问。

  “我杀他杀都是一样,怎么说悉从尊便。”

  “你……你是谁?”笑面无常硬着头皮问。

  “你不是说我是费文裕吗?就算是好了。贵会雄峙江湖,横行数十年,的确有不少人才,就凭扮书生的费廉露了那么一次脸,就查明姓费的底细,委实令人佩服。”

  “你真是天魔的后人费文裕了?”

  “你说是不是?”

  “你……”

  “不要废话连篇了,你不是为了说废话而来的,能找到李生一家的隐身处,黑龙会名不虚传。嘿嘿!你不是要率领四星君专门对付姓费的吗?你就把我当作姓费的好了,留给你四个人,免得你死不瞑目。当然,我对你一无所知,无法知道谁是你的得力爪牙四星君,杀错了请多包涵,留四个人就当是四星君好了。上吧!我猜你一定先使用暗器,暗器是贵会谋杀的最可怕武器。”

  笑面无常当然看出情势险恶,怎肯放弃自己的制胜绝技?身躯一挫,双手微扬。

  黑袍人那奇大奇宽的大袖,也在同一瞬间泰然举起,似与对方发射暗器无关,这时抬袖仅是巧合而已。

  “笃笃笃笃笃……”大袖传出暴雨似的怪响,与暗器的破空锐厉啸声几乎同时传出。

  “里面有一块四寸厚的栗木板。”黑袍人说:“我要看看阁下这位黑龙会第二副会主,用以杀人的暗器是何异物。好像并未穿透木板,大概是相距过远,你的劲道不足吧,再走近些让你试试。”

  黑袍人徐徐迈步,一步、两步……同时,右手摸摸横垂在身前的左大袖,首先摸出一枚金钱镖。

  “钱嵌入三寸,丝毫不变形,厉害。”黑袍人说,再摸索:“唔!九龙绝脉针,锋尖已透板一寸五分,劲道之猛威力,有如三石弓。老天爷!你到底杀死了多少人?”

  不但包括太叔贞在内的四个人惊得浑身汗毛直竖,笑面无常也毛骨悚然。四寸厚的栗木板,紧硬有如钢铁,用脆铜制的金钱镖和细小的九龙绝脉针射击,内力修为已臻化境的人射入并非难事,但要想用手指取出来……那是不可能的事,用大铁钳也无法拔出,能拔出也碎掉了。

  “你……你在变……变戏法吗?”笑面无常用不像是人的嗓音问。

  “你以为如何?”黑袍人说,共丢出三枚金钱镖,三枚五寸长的九龙绝脉针。

  “你……你是人是鬼?”

  “人与鬼并无多大分别,是吗?”

  “你起出六枚暗器……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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