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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九三


  行行重行行,时光飞逝,眼看中旬将过,他已到了襄阳府地境。这时间,他昼伏夜行,孤家寡人一个,急于赶路,所以没向江湖朋友打听江湖事,当然不知江湖上已经风风雨雨,更不知大祸将要临头。

  他走陆路入陕,必须从襄阳府渡河,经河南地境取道邓州入陕,到了襄阳,他心中大定,决定明天白天赶路,不会有官兵找麻烦了。

  汉水这一带,也叫襄河,渡口在北关,对岸原是樊城关巡检司。由于襄阳以上的山区开放不足百年,官府对往来山区的人盘检极紧,没有路引的一律抓住充军,各处渡口查得更紧。

  从襄阳渡河,不但在南岸查,北面也查,樊城关巡检司虽在不久前迁到柳树镇,但又派有手眼高明的官兵驻扎在这儿。他来不及在府城找路引,决定偷渡汉江。

  黑白道高手早到了两天,已知文昌还未到襄阳,眼线四布,危机重重。他们当然知道文昌不敢公然从官渡过河,上下流可以偷渡的所在都派了监视的高手。

  明日白天赶路,晚间必须过河,他不在府城歇息,从城南望楚山向西北岔出,沿江岸西行,到了距府城八里的汉皋山下,想先找一间农舍歇脚。汉皋山,也叫万山,故老传说古代近江一面,可以看到仙女弄珠云云。这大概和襄阳渡口早年有蛟龙,襄阳太守郑遐下水诛蛟,同样是无稽的神话,但这儿确是偷渡的好所在。

  五更正的更鼓在城中传出,他已绕城西疾奔汉皋山下。夜间没有人赶夜路,他的行踪便落在眼线的监视中了。但等到高手赶来,他已到了汉皋山北麓临江的一面。

  一条小舟从渡口向上悄然滑行,天空刚现鱼肚白,小舟已沿江悄然划抵汉皋山下,缓缓向上游移动。船头,一个渔家少女靠坐在船舱旁,向舱内低声叫:“朱叔叔,他真能依时赶来?”

  “二小姐,没错儿,他一到承天府,便落在咱们的眼下了,按他的脚程,该在五更前赶到。”朱叔叔在舱内答。

  “他真会从汉皋山偷渡?”

  “会的,这儿是江湖人最理想的偷渡所在地,他自然知道,会来的,所以我派秦、尤两位贤弟,昨天就将所可以偷渡的舟艇,请武昌的翻江虎鲨谭当家费神全赶跑了。”

  翻江虎鲨谭英,正是早年赶走汉江秃蛟退出郧阳府以下水上买卖的人,这家伙恰好在襄阳,水陆英雄大会师。

  “爹赶来了吗?”少女又问。

  “来了,老爷子已和你姨夫在一块儿,监视着闻风赶来的黑白高手。老爷子已和他取得协议,岸上咱们不管,水上的事是咱们的,据我估计。黑旗令主可能控制了翻江虎鲨,要包揽水上的事,咱们确是无法和黑旗令主相抗的。唉!但愿蔡文昌今晚来,明晚黑旗令主必定叫我们走了。”

  “我不管,我可不在乎黑旗令主,君山夏家也不一定会受人威吓。”少女微愠说。

  少女是白衣龙女,她也赶来了。朱叔叔朱立咸,正是洞庭八卫的老大,后艄操桨的人,是一个渔夫装扮的中年大汉,是老八张彪,洞庭八卫中,张彪的水性最高明。

  “二小姐,可不能这般说,咱们怎能和他们争短长?算啦!”朱立威无可奈何的劝解。

  ***

  文昌当然知道汉皋山是江湖人偷渡的地方,沿江崖急走,远远地,便看到一星灯光在前面出现,他脚下加紧,向灯光奔去。他要找个地方歇脚,然后找船只。

  他却不知后面半里地有大批高手赶来,更不知水上有人等他,他没料到黑夜中前面的灯,是诱人入伏的钓饵。

  江岸旁枯苇密布,内侧古林森森,他从两者之间急掠,前面的灯光渐近。怪,枯丛中怎么不见有船?

  到了,那是江岸边的三五座草棚,是渔夫暂时宿处,没有门没有窗,只有三面用芦苇编成的草壁,里面的干草堆上横七竖八躺了五个人,像埋在草堆的死人,只露出脑袋和双手。草棚外竹柱上,挂了一盏气死风灯,在寒风中摇摇晃晃,整个草棚区阴森森可怖,四周死寂。

  东方天际出现了曙光,他心中焦急,时辰不多,他必须将人唤醒道出来意。

  他大踏步进入草棚,到了一个蜷睡在草中人身旁,想伸手将他摇醒,却有点迟疑,一是是恐怕打扰这些穷苦渔民的瞌睡,又想先歇歇脚再说。

  小立片刻,他等不及了,心说:“多酬谢他们就是了,打扰他们又有何不可?请他们出去找船我还来得及歇脚。”

  他府下身,去摇那人的肩膀,外面灯光本就太亮了,里面更是黑暗,看不清那人的脸面,他大意地伸出手。

  蓦的,那人放在外面的右手,闪电似的急扣他的腕脉,左手一挥,袭向他的膝关节,劲如山岳,而且快极。

  他虽然大意,毫无戒心,但千锤百炼的精深修为,和经过无数风险考验过的超人反应,令他悚然而惊,突然足尖一点,人向后飞退,一发之差,险些着了道儿。

  身形未着地,身后劲风压体,另一个人同时暴起,一掌向他的脊心劈下,来势迅捷。

  他功行左肩,在间不容发中一扭虎躯,旋身猛撞,同一腿飞扫。他的左肋下挂了包裹,手臂张得甚宽,一碰之下,肩膀碰在从后下手的人的胸膛,“叭”一声,那人也劈中他的左肩胛骨。

  “哇!”那家伙喷出一口鲜血,向后暴退,腿到了,“噗”一声踢中那人右腰肋,脊骨立折,飞碰出两丈外,“砰”一声暴响,“哗啦啦”,倒了一面芦墙,草屋摇摇。

  “什么人?为何向在下下手?”他已退出棚外,出声叱喝,同时将包裹紧在背上。

  四个黑衣人吃了一惊,被文昌奇快的应变能耐吓了一大跳,不敢立刻扑上,四面合围,一个手按剑靶厉声问:“先通名号,干什么的?”

  文昌不认识这些人,说:“不必盘问,你们……”

  “哈哈哈哈……”一名黑衣人用狂笑打断他的话,笑完说:“不用问了,在下认得他,亡命客,你怎么今天才到?”

  轮得文昌吃惊了,讶然问:“哎!你们在等我!咱们似乎少见,无怨无仇……”

  “拿下你,你就明白了,哥儿们上!”

  这儿距江滨还有十来丈,一旁是树,一侧是几座草棚,来的是一个枯草坪,他必须突围而走,能叫出他的名号的人,必定不等闲,虽宰了一个,这四个未可轻视。

  四人拔刀逐步迫进,有一个家伙发出刺耳的长啸,想必是招呼党羽,大事不好,如不速战速决,后果可怕。他大吼一声,拔剑出鞘,身形倏动,先扑向前方。

  “吠!”他沉喝,碧芒疾闪,剑动风雷俱发,“飞星逐月”招下绝情,碧芒疾吐疾吞,从对方的刀影中倏入倏出,再折向飞射,“白虹贯日”再下绝情。他这时深具自信,平安增加三成威力,锐不可当,快、狠、稳、准气吞河岳,像一条发威的怒龙,剑凶猛地突入对方的刀影,奇准地从空隙中递入,残忍地毫无感情地刺入对方的躯体,为了保命必须将敌人杀死,他没有理由怜惜这些恶贼。

  “杀!”他再吼,又滚入右方的剑影中,一吐一吞,人化狂风旋到另一面去了。

  “呀!”倒了一个,在地上抽搐翻滚。

  “啊!”第二个狂叫着丢刀向草棚里倒去。

  “老天!”第三个紧接着叫,丢了剑,双手掩向胸前,猛烈的吸气,摇摇晃晃,好半晌方屈身倒地。

  人影如电,来得太突然,就在这剎时间,三面皆有黑影闪动。文昌吃了一惊,正想从前面掠走,但两侧的黑影已经一闪而过,在前面会合,他陷入了包围中了。

  南面山林,白影飞射,也有人倒了,喝声入耳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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