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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三三


  柴峰咽下一口口水,似乎十分吃力,放开手用袖衣擦掉泪珠,默默跃下马背牵着座骑走向拴马桩。

  黑铁塔挂上鞭,拉大喉咙叫:“伙计,给咱们的马匹上草料,不必卸马包,松松肚带就成。”

  就有一张空泉,三人旁若无人地穿过人丛往里走。感情冲动期一过,他们又恢复了江湖豪客的风标。

  落座毕,黑铁塔向店伙叫:“十斤高粱烧,大盆肉脯,有骡肉更妙,鸡也成,切大块些,然后准备泡漠,要浓汤。”

  “我的天!这几个家伙要将店装进肚去哩!”有人低叫。

  黑铁塔牛眼一翻,扭头将一根大指头伸出,几乎点上邻桌发话人的鼻上怪叫道:“你小子吃东西像个病猫,一杯酒,一碟咸菜便塞满了你的瘪肚,大惊小怪,闭上你的臭嘴。”

  那家伙吓得打哆嗦,闪开指头叫,“好!你行,你行。”

  “不行又怎样?你他妈的找挨骂,狗咬耗子多管闲事。”

  两少女对桌上的四个中年大汉,似乎要在少女之前露两手称英雄,四人相对地会意一笑,一个长有一对招风耳的中年大汉站起了,挪了挪风帽,双手叉腰,一步一沉地走向文昌三人的食桌,在桌旁一站,面色诡笑,不言不语。

  文昌瞅了黑铁塔一眼,根本不将大汉放在眼里。酒菜上来了,三人似乎先定有默契,倒上酒先干上一大碗,然后大口肉往口里装,对站在桌旁的大汉似若未见。

  店中的气氛开始紧张,有两桌酒客急急算账走了。

  店伙计他看出危机,赶忙派一个人赶入村中,村后有一条小河,就是谷河,设有一条小船摆渡,河对岸南宫寨背水面河,就在河边不远。

  大汉站了半刻,看没人理他,脸没处放,愈来愈难看。

  文昌高举酒碗,向柴峰照了照,笑道:“兄弟过些天,自己也编些小曲溜溜口,这些天来,多承柴哥指点,多谢,敬你一碗。”

  “哪里哪里,老弟天才横溢,不是兄弟指点有功。老弟如果编新曲,兄弟却希望先听听为快。也许会为兄弟的卖唱之流带来新曲,生色不少。干!”

  大汉没有人理他,面上无光,凶睛一翻,突然一脚踩上文昌身旁的另一条木凳,大手突伸,抓住了文昌握碗的手,不让文昌举碗就唇。

  文昌的手停住了,懒得向大汉瞧,冷冷地问:“托碗的朋友,有何见教?”

  大汉不敢找黑铁塔,黑铁塔个长相唬人,他找上了文质彬彬的文昌,找错人了。他呵呵怪笑,问:“你是卖唱的?”

  “与你老哥有关?”文邑仍冷冷地问。

  “在江湖混的人,似乎不如此凶恶,尊驾的同伴气焰迫人,似非生财之道。呵呵,大爷想要阁下唱两支小曲解闷,你唱得不坏。”

  “你的意思是心怀不平?”

  “可以这般说。”

  “朋友高名上姓?”

  “唐河武馆康家四英。我,老二康英杰。”

  “哦!荐驾可认识唐河逸客……”

  “哼!那老匹夫失了踪,他的孩子整天缠着爷们打听他的消息……”

  “姓康的,你找对人了。挪开你的狗腿,放开你的狗爪子……”声落,手腕一振,整碗酒泼在康二爷的面上,倏然站起,铁拳出逾闪电。

  “砰!砰砰!啪!”一连四拳,拳拳着肉,打得康二爷跳出两丈外,从中间走道滑回他的桌旁,哼哼哈哈挣扎难起,口鼻出血天昏地黑。

  文昌快攻得手,坐下倒上酒道:“这些教师爷像是豆腐做的,真要命,误人子弟,罪过!”

  黑铁塔哈哈狂笑,接口道:“除了能教出一些三脚猫在家乡争强斗狠吓唬乡愚之外,他们能做什么?哈哈哈哈!打得痛快,这四拳干脆利落,让那小子躺上十天半月的。”

  其他三人吃了一惊,这种毫无还手余地的交手大概他们是第一次见识,一声怒吼,分出一人扶老二,两人狂野地,急冲而上。

  奔向文昌的是康老大,左掌右拳立即进击发手甚是凶猛,掌风虎虎,一掌斜削,右拳急攻胁腹。

  文昌招出“分花扶柳”,轻而易举地架开一拳一掌,乘势抢入,“顶心肘”倏出,“噗”一声击中老大的左胸。反掌再进击,“叭”一声拍中老大的面部,乘势变爪一抄,扣住了老大的左肩颈向后带,左手扣住对方的咽喉,冷笑道:“你想死?在泰山头上动土,你也未免太狂了些。”

  老大面色死灰,竭力大叫。

  “放手……放手!在下……道歉。”

  文昌将老大顺手一推,老大摔了个手脚朝天。冷笑道:“是你们闯的乱子,怪我不得,站起来。”

  扑向黑铁塔的康老三,相距还有八尺,黑铁塔突然站起双手叉腰要踏进,怪叫道:“什么?你他妈的想动手撒野?好小子,你不想吃饭家伙了,我为你小子拧掉,呸!”

  老三比黑铁塔短一个头,让黑铁塔金刚似的迫来,心上早虚,不进反退,伸手拔腰上单刀。

  “你小子敢动家伙,黑爷爷要折了你的狗爪喂狗。”黑铁塔的声音像打雷,把老三拔刀拼命的念头吓飞到九霄云外去了,怎敢拔刀?恐惧地往后退。

  老大狼狈地爬起,向面色阴沉走近的文昌道:“在下学艺不精,日后了结,留下大名,唐河康家兄弟,必雪今日之恨。”

  文昌冷哼一声,道:“那日后的事,大爷等你就是。我亡命客蔡文昌,江洋大盗,做没本钱买卖,康师傅把你们的钱囊交来,只许留会账的钱,快!

  “你……你……”老大如见鬼魅地往后退。

  “我亡命客蔡文昌。快!大爷不耐烦等你啰嗦。”

  柴峰哈哈一笑,大声道:“这家伙的贼骨头生得贱,不打个半死不会给你拿来的。多说无益,废了他们再为他们搜个一干二净。”

  康老大受伤已是不轻,一记顶心肘已令他痛苦难当,知道逞强无益,抹掉口鼻血迹,解囊抛过道:“康某认栽,誓报此仇。”

  黑铁塔将四人的钱囊摘下,文昌指着康老大的鼻子道:“老兄,你不想活可以来找我算账。你听清了,唐河逸客已死在长城南郊,你可以告诉他的后人。”

  “是你杀的?”

  “呸!大爷不杀不相干的人。月前蔡某……”他将那天的情景说了,最后道:“在下已为他们收尸。至于是不是金夺银刀所为,谁也不敢料定,出于江湖道义,在下只将当时情形说来,不安加断论。你们可以走了,这一辈子你将会因今日狂妄梦寐难忘,收敛些,也许日后有好处,聊施薄惩,在下不为已甚,后会有期。”

  康家四英相搀相扶,狼狈地走了。不久之后,江湖上传出金夺银刀惨杀唐河逸客的消息,证人是亡命客蔡文昌。

  这一来,激怒了无尽谷谷主,金夺银刀大怒之下,传出侠义柬,四出捉拿蔡文昌至无尽谷对证。黑白两道全都追索甚急,文昌在江湖几乎寸步难行。

  文昌目送四人上马向东走了,方大踏步回座,经过一男二女的桌旁,就听梳三丫髻的少女用银铃也似的嗓音道:“爹,这就是大盗恶寇的做法么,光天化日之下,大道镇集之中,公然抢劫打人,未免太不象话了,目无王法,胡作非为,当真是弱肉强食的世界么?”

  文昌站住了,中年人含笑摇头道:“孩子,你用不着多管闲事,闹将起来,得为我们钱袋担心了。”

  文昌的气还未全消,正待发作,妞儿的面刚好转向他。首先,他看到一张秀丽无邪的面庞,其次,他看到那双清澈如秋水明亮如星的大眼中,内涵极深神秘如深潭的目光,突然变成不屑轻蔑的神色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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