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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三一


  “噗!”下巴挨了一拳。“砰啪!”二、三拳又到了。文昌的铁拳如同狂风暴雨,向头脸胸腹结结实实地下手,一面叫:“铁布衫了得,我不信伤不了你,看你挨得起多少拳。”

  拳声如连珠花炮爆炸,飞熊贴在墙上左摇右摆,一双手左挥右舞,但阻不住文昌疾似电闪的铁拳,被打得晕头转向,没有回手反击的机会。

  打到二十余拳,飞熊已浑身发软,快无法运气了,气息逐渐沉弱,文昌心中暗惊,每一拳重约数百斤,这家伙竟能挨得起,口鼻五官竟未出现血迹,铁布衫奇学果然不凡,连制穴也无能为力,穴道全封死了。当然啦!彼此并非生死对头,不能动手毁飞熊双眼,也不宜抢劫时杀人,他拔出幻电小剑,点在飞熊胸口叫:“乖乖替我贴墙站好,不然你非死不可。”

  剑头毫不容情地入肉三分,血终于出现了。铁布衫气功禁不起神剑的刺入。飞熊心胆俱裂,果然不敢动弹,靠在墙上喘气,恨恨地道:“你好,咱们将有结算的一天。”

  “我亡命客蔡文昌等着你。”

  “你……”飞熊心惊胆跳地问。

  “我亡命客蔡文昌,可听清了?”

  黑铁塔追逐店伙,打到厅门口,突见门外蹄声如雷,无数骑士飞身下马,拔刀剑向上抢。

  街心蹄声如狂风骤雨,有人大吼:“下马!箭手列阵。”是官兵赶到了。

  黑铁塔丢掉太师椅,火速闭上三道沉重的木门,上了闩,大叫道:“大批官兵到了,杀官兵如同造反,咱们得走。”

  老柴早已将金银收拾好,就是他心怀叵测,坐山观虎斗,用耳贴在门缝中倾听外面的动静,这时知道不能再等,拉开账房门将两个大包分抛给文昌和黑铁塔,窜出柜外叫:“扯活!上高枝。”是叫他们走,由后楼脱身。

  包裹沉重,全是金银,怎得不重?三个人各背一个大包裹,奔向右侧至二楼的廊道。

  文昌收了幻电剑,向飞熊笑道:“太白楼油水多多,大爷下次再来,领情了,谢谢。”

  声落,一腿疾飞,将飞熊踢倒,撒腿便跑。等飞熊爬起追赶时,文昌已上了二楼梯口,向下叫:“老兄,穷寇莫追,追来时你会倒霉,铁布衫挡不住大爷的神剑。免送,后会有期。”

  梯口人太多,酒客和无数酒姬惊惶失措挤在一起,想下楼逃命却又不敢,看三人冲上,尖叫声大起。

  柴峰在前开路,琵琶一拨,走不快的人纷纷惊倒,如波开浪裂,他大吼:“让路!找死的可以上。”

  没有人敢上,三人如一阵狂风刮入楼中,跳窗由屋顶走了。楼上大乱,破门冲入的官兵不敢发箭,等他们追到窗口,繁星满天,屋顶上鬼影俱无。

  蔡文昌抢劫太白楼的消息,为长安城再次带来了一次大风暴,官兵大索府城,闹了个乌烟瘴气,如此一来,绝大多数人猜想大盗蔡文昌仍在城中潜伏,可能会到太白楼动手做案。

  府城近郊的大户豪门风声鹤唳,草木皆兵,西北镖局走了运,镖师们皆被请去护院,一些不登大雅之堂的武馆小教师爷,也被人争相礼聘,无形中刺激了人心,少年子弟习武之风大盛。

  赫然震怒的秦王府和布政使衙门,派人逐户搜索大盗蔡文昌。岂知蔡文昌三人三骑昼伏夜行悄然兼程东下,在官府文书未送到之前,从容到了陕豫交界处第一座雄关──潼关附近。

  三人中,文昌是已有案的要犯,抢劫吸血鬼的案子未了,缉拿的赏格比白煞柯和、玉面虎颜如玉两人要低,他两人是白银千两,文昌则仅有五百两,告示被风吹雨打变了样,但他仍不愿公然露脸,所以要走夜路。

  到了潼关之后,为了要引起江湖中人的注意,他必须露面了,预定露面之处便是潼关。

  他总算在闯荡江湖中获得了不少经验,也学会了逢人只讲三分话,未可全抛一片心的窍门,除了黑铁塔,他不敢将自己的事向柴峰透露任何口风,虽则柴峰曾一再有意或无意提起,他却守口如瓶机智瞒得紧紧地。他就讲自己是江湖亡命,要遨游天下用双手创基业而已。

  为了出潼关,他们在华州逗留了一天,由柴峰出面找到当地的江湖朋友,用二十两黄金弄来了三张出关至洛阳探亲的路引。

  潼关,紧扼三秦门户,是自古以来的兵家要地,比函谷关险要得多,背负秦岭,面临黄河,确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入的好所在。城北面有风陵渡,是通往山西的官渡,所以这里是三省的交通中枢,商旅往来不绝。

  这座关在军政府来讲,属于河南都司,后来直隶中军都督府,原先是守卫千户所,后来升为卫,每一个卫所有五千六百名官兵,下辖五个千户所。洪武七年建千户所,九年建卫,短短两年中,增了四倍官兵,可见大明皇朝十分重视这座关。至于潼关县,是日后清朝的事,从前一度叫做潼津县,唐朝以后不再称县,一直划在军政的体制下治理。这里,卫所的指挥大人是方面大员,也是行政长官,不但总理屯田、验军、营操、巡捕、备禁、出哨、入卫、戍守、军器等等杂物,也负责治理在附近生息聚居的百姓,掌有生杀大权,弄得不好便以军法处理,任何人在这里生事,必将灰头土脸性命难保。

  但这座关管不着江湖亡命徒。潼关以南的丛山峻岭中,亡命之徒自会翻山越岭抄秘道东至崤山,西向华北逃避盘查,不过辛苦两条腿而已。如果害怕山中的猛兽伤人,也可以聚集八九个人带刀剑结伴而行。

  文昌不走山区,堂而皇之过关。这里距西安府城有三百余里,官差必须三天方可赶到,他们却在两夜中到达,第三天破晓时分,便走上至西关门的大道。

  远远地便看到了高耸在水中的一座小山头,两丈多高的巨砖城墙依山势而筑,雉堞如林。西关门高入云表,共有两座雄伟四层大楼,右面的楼是城门楼,左面的是敌楼,中间有两处烽火台。

  城楼人影稀疏,城墙上有四匹健马奔驰。马上骑士穿着鸳鸯战袄,一望便知是守城的官兵。

  官道穿越山坡的麦田而过,三人的前后都有商旅往来,骡马驮着货物,从容不迫地赶路。

  春寒未消,本来用不着穿得太多,但为了掩人耳目,他们都穿了皮袄,外罩披风,浑身上下衣着鲜明,十分神气,马鞍后面带了马包,马包内卷着大批金叶子。他们在华州已有准备,将笨重的白银全换了金叶,银换金,减了三倍重量,每人的马包中,约有黄金四百多两左右,论数目可有三十斤重量,但金子压在一点上,马便不甚负重。他们又不能用布裹,怕官兵检查起疑。

  潼关的关城外,是唯一不许建筑房屋的关城,所以老远地便看到了关城墙,显得特别触目。

  关门两侧,是两座小型城碉,八名官兵在检查行旅的路引,不时核对货物的数目是否与路引相符,倒还挺捷,极少留难。城门两侧,是公示牌,左面是进出关隘的十禁条文,右面贴了不少告示,有些画有图形,有些没画,都是奉令缉拿的要犯。城门上方刻有两个大字:潼关。

  缉拿文昌和颜如玉、柯和的告示,贴在最后面,被风吹雨打,已经模糊不清了。

  近了,文昌第一眼便看到缉拿他归案的告示,满意地点头一笑,掀起披风帽的绊耳,轻摇马鞭,首先驰到城门检查站,一跃下马,牵着座骑大摇大摆往前走,向两名佩刀迎上的官兵微笑道:“将爷辛苦了,劳驾查验路引。”他在怀中掏出路引递过。

  他人生得英俊,笑起来和蔼可亲,两名官兵首先对他印象极好,一名接过路引,一人去摸他的马包。

  “贵姓?”官兵对着路引,一面按程序往下问。

  “小姓文,小名伯温。”文伯温,说快些便成问白问。

  “足下由何处来,往何处去?”

  “由华州来,到洛阳探亲。将爷的口音是河南人。洛阳龙门文府将爷可知道?那是洛阳第四大家族。将爷如果公事到洛阳,请到舍下一游龙门名胜,小可定扫径相迎,一尽东道主之谊。”他在胡扯,龙门根本没有文姓大家族,明知卫所军是世袭的官兵,根本没有机会离开驻地到洛阳公干。

  那位将爷本来想向告示上瞧,被文昌一阵笑眯眯地一阵胡扯,不再看也不再问,将路引递过笑道:“呵呵!小兄弟,你的盛情心领了,祝你一路平安。”

  “谢谢你,将军。半月后小可转回华州,必定带几个白马寺的石榴送与将军聊表寸心。”一面说,一面牵马入城。

  幸而那位将军一笑置之,拦住了黑铁塔。春天哪儿来的石榴?见鬼!白马寺的石榴天下知名,但明朝初年已被乱兵砍掉了,当年“白马甜榴,一实如牛”的传说已成过去,过去的永不再来。白马寺的石榴并非是一实大如牛,而是一实可值一条牛价钱。目下寺中也有石榴,但色香味也变了。

  潼关街道宽阔,商业区不大,到处可以看兵车和军马,这是一座清一色的军人城,穿上军衣是官兵,脱下军服便是百姓。

  三人各走各路,装成陌生人,到了东门,这次是柴峰领先出城,文昌断后。

  西门官道上,西安府递送海捕公文的官差,骑着东泉的驿马,飞骑赶向城门。

  但文昌已经在东门交出路引,正和守门的官兵瞎扯。

  “姓甚名谁?”将爷在问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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