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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七


  这张绢条,留了一百四十七年,今天出现人间,却是满口废话。谁不知“力”为制胜之源?谁不知“一快”为自全之道?但如何能产生神力?如何方可臻快的境界?

  但文昌却茅塞顿开,智珠在握,忖道:“经验,是自全之道;苦练,是制胜之源。亡魂剑客乃本朝初年的一代英豪,在刀山剑海中九死一生,盛名绝非幸致。所谓绝招,并不足恃,真有绝招,岂非无敌天下?当今六大门派中,所谓绝招与不传之秘,有几许是无往而不利的?没有。我必须苦练,苦练炁极气功,不但可生神力,以臻化境时必能不畏兵刃,更从快狠稳准四字真言下苦功,必有大成。在江湖闯荡期间,我可不像只老鼠畏首畏尾,时机有利即挺身而斗,在拼斗中吸取经验与教训。”

  他将黄绢放回夹缝中,卷起画轴塞入壁缝内,躺在床上思索了许久,方安然入睡。

  在华阴等了三天,不见小化子的形影,算算银子也快光了,与黑铁塔在西安府的约会也快到了,他只好结算店钱,踏上西行官道。

  ***

  西安府,原是元朝的奉元路,洪武二年三月改为西安府,是陕西布治司的首府。这座城,乃是西北的重镇,是周、秦、汉、隋、唐的古城。每一朝代的兴起或覆亡,这座城都在兵刃中呻吟。是自古以来,称这座城叫长安,事实上却长不安,但它依然是一座历史名城。这座城,曾使古中华的光辉照耀世界,曾令大汉民族引以为荣。

  除府城外,外围县治乃称长安,县衙门赶到西门外办公,城里面卧虎藏龙,县大爷只好乖乖地搬出城外。

  而这一带的人,都自称是长安人,说西安,反而有陌生,他们都以身为长安人为荣。

  这是一座地势相当高的城池,四四方方十分壮观。在这儿,你找不到一条窝囊的小巷子。四条大街上车水马龙,各处有雄伟巍峨的牌坊,有气象万千的府第。

  历史是残酷的,血腥和火光是人类大屠杀的目标。渭河对岸的阿房宫不见了,未央宫完蛋了。隋朝七十里的城池也消失了,但长安是不灭的,它永远存在。

  本朝初年,长安城又建起来了。按隋唐都城的旧址,缩小了一倍动工建造。说是缩小一倍,号称四十里,其没有那么大,只有二十七里。京师的内址也只有四十里,长安怎能比京师大。

  达座城建了四座雄伟壮观的城门,城墙高三丈余,实厚非常,城墙上可以跑马骑车。由于缩小了一倍,当年九市八街九陌,闾里一百六的盛况,已经大多淹没了。

  待到了灞桥,天色已经黄昏,距长安城还有十里,他于今宵赶不到了。城门鸡鸣方开,入暮即闭;除非是京中来了钦差,或者是府城名义上的统治者秦王的虎驾回城,任何人都须在明晨上打开城门升起千斤闸进入。他必须在这儿宿一夜,在灞桥打点进城。

  灞桥,是灞水旁的一座大镇,早年,这儿是送客东下的所在,灞桥饯别,天下知名,但目下京师不在长安,饯送亲朋的人仍多,但没有早年的大场面可看了。

  真不巧,镇上不但客店客满,他自己身上只剩下十二文制钱,连吃一顿也成问题,他毕竟踏入江湖为期太短,对赚钱花钱的行径一时还不能适应,身上无钱,心中便有点焦急,白花白住的勾当,他还没有这种胆量做出来。

  “我得找一处暂住一宵的地方,明天进城再说。”他想。

  至于明日进城之后,今后的生活如何打算,他并未加以计料。距与黑铁塔会合的日期,还有五天,这五天他的住宿问题,他也未曾计及。会合以后呢?他也懒得去想。

  出了镇西,他仍鼓不起勇气向人恳求留宿,直走至荒郊外,他仍然迟疑不决。

  “走吧!到府城再说。”他矛盾地想。

  他信步西行,不久即天色尽黑。已届解冻季节,凛冽罡风令人奇寒。他信步而行,心中在思索今后行止。后面,灞桥镇的灯光在寒风中明灭不完。

  正走间,后面响起了狂急的马蹄踏雪声,有两匹健马狂奔而来,不久便到了身后。

  官道宽阔,昼间车马行人往来不绝,路上没有干净的积雪,碎雪混和着泥土形成了一条黑色的道路,人行走时,自然而然地会走在路中所以更显得狭窄了些。

  他在中间行走,听蹄声骤急,便信步向外移,并未扭头瞧,他走他的路,用不着管别人的事。

  两匹健马并肩狂奔而过,碎雪飞溅,一些碎雪溅了他一身,吸引了他的注意,便以袖掩面退在一旁,举目看去,心说:“这两个家伙猖狂极了。

  蓦地,健马在三丈外勒住了,马上的两名黑衣骑士骑术极为高明,马儿在喷气踢蹄,黑衣骑士却安坐如山。

  “咦!恐怕就是他。”一名骑士扭头叫。

  “大哥,问问看,不可鲁莽。”另一位骑士答。

  两匹马围转马头,等待着文昌走近。

  文昌戴着披风帽,老羊皮外袄青夹裤,之外身无长物,连小包裹也没有一个,既不像行旅,也不像本地人,黑夜中面目难以分辨,看错人并非异事。

  他没有其他的朋友,所以对马上的两名骑士并不介意,自顾自赶路,看看接近两名骑士不远,心里忖道:“唔!他们背上系了剑,是武林人,大概他们认错人了。”

  距马匹还有丈余,被称为大哥的黑衣骑士沉喝道:“站住,通名。”

  语气狂妄迫人,文昌有点不悦,但忍下了,站住道:“先不忙着通名,有何见教?”

  “你是不久前在镇东闹事的朋友么?”黑衣骑士再问。

  “小可并未在镇东闹事,老兄,你认错人了。”

  “你不承认?”

  “笑话。”文昌不耐地答,又道:“尊驾咄咄逼人,岂有此理?硬将不相干的事往在下头上栽,怪事。”

  “咦!你小子倒凶哩。”黑衣骑士怪叫。

  文昌举步便走,一面道:“咱们素昧平生,尊驾这种问话的态度太过狂傲无礼。”

  黑衣骑士哼了一声,滑下鞍桥,挡住了去路,不等同伴出声喝止,拳出如风,劈面来一记“黑虎偷心”,凶猛地向文昌进攻。

  文昌在对方滑下鞍时已留了神,拳风呼呼袭到。会者不忙,忙着不会,他不慌不忙向右一闪,左手抬出“缠丝手”刁搭对方的脉门,一声冷哼,右拳急出“电闪雷鸣”三下短冲拳凶猛无比,攻向对方腰胁要害。

  黑衣骑士十分了得,右拳急收,躲过“缠丝手”左掌下削,“噗”一声格开文昌攻到的铁拳,一面叫:“这小子扎手……哎……”

  他防得了文昌的右拳,没料到文昌的左手乘势攻入,“砰”一声暴响,右颊挨了一记重击,只打得他眼前星斗满天,向左后方踉跄暴退。

  另一名大汉飞跃而下,一面叫:“住手!听在下……”

  相打无好拳,双方交接迅捷无比,如果没有人倒下,谁也不肯放松。文昌见对方背上有剑,怎肯让他拔出拼命?一拳得手,如影附形冲上,下手不留情,拳出如电闪,“砰砰砰”三声暴响,三拳皆中,只打得大汉嗯嗯叫,最后一拳击中大汉的左耳门,向右倒下了,砰一声,像倒了一座山,口中鲜血外流,爬不起来了。

  另一名大汉叫声未落,同伴已到了,正好扑到文昌的身后,立即一掌拍向文昌的背心,掌力十分浑厚,而且掌风直迫内腑。

  文昌知道高手到了,人乘势向下仆,虎腰一扭,在着地的剎那间,翻转了身躯,双脚急旋,疾逾电闪,展开凶猛的反击。

  大汉猝不及防,反应没有文昌快,“噗噗”两声闪响,文昌的左脚后跟击中大汉的左膝外关节,右脚尖似乎在同一瞬间,击中大汉的左胁。

  “哎……哟!”大汉叫,向右冲倒。

  这两脚的力道不轻,未练内功气功的高手,绝难禁受,大汉不是铜筋铁骨,怎能不倒?

  文昌虎跳而起,冷冷地道:“三拳两脚小意思,让你们好好记着,免得下次上大当。”

  被拳击倒的大汉挣扎着爬起,拔出长剑含糊地叫:“小辈,你胆大包天,敢向灞桥杨家寨挑衅,留下名号,抓住了你管叫你生死两难。”

  灞桥镇方向,蹄声渐近。

  文昌不知杨家寨是何来路,一面退一面道:“老兄,你先动手,你怪谁?放下你的剑,剑吓不了人,说不定你是因拔剑而枉送性命……”

  “呔!”大汉怒叫,冲上连挥两剑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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