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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四


  可是晚了一步,鬼魑山堂已经拾起了半段画轴,向谷底飞掠而去。

  七幻道狂追不舍,一面大骂:“老鬼,大雪茫茫,人无法藏匿,你上天我迫你到云霄殿,入地我追你到地狱枉死城。”

  黑衣女人也收剑狂追,三个人相隔各有久七丈,功力相当,不易拉近。

  文昌躲在崖角,见三人以无以伦比的奇快身法射来,吓得贴壁藏身,手心在冒冷汗。刚才看了他们交手拼命,他也感到毛骨悚然,怎能不躲?

  第一个经过的是鬼魑山堂,一闪而过。

  第二个是七幻道,这妖道眼角瞥见文昌,认出文昌正是先前杀了一名老道逃走的人,是鬼魑山堂的党羽,怒从心上起,恶向胆边生,在经过时突然一袖扔出,再向前狂追而去。

  文昌感到一阵凶猛的潜劲涌到,刚好打基础的炁极气功,无法抵抗这阵凶猛的潜劲,竟感到浑身一震,脑中轰然作响,眼前一黑,气血翻腾,脚下发软,“嗯”了一声坐倒在崖根上,神智渐昏。

  黑衣女人到了,见状吃了一惊,倏然止步依恋地盯着飞掠而去的两个背影喃喃地道:“追不上他们了,追上了也不易得手,可惜!”

  她走向昏厥了的文昌,扶起他喂了他一颗丹丸,略一查看眼睑和脉息,抱起他向谷外走,脸上泛起令男人沉醉的笑容,自语道:“这是一块浑金璞玉,至少十天半月里我不会为了找不到好子弟而发愁。唉!这年头,像这种质量上乘外表英俊的年轻男人,愈来愈少了。”

  四名老道早就溜了,谷中散布了许多失了主人的座骑。狂风旋得雪花不住飞舞,渐渐掩没有雪地上的血迹和尸体。

  不知经过多久,文昌悠然醒来。

  首先,他感到幽香中人欲醉。

  其次,他感到如同处身在波涛声中,他张开虎目,吃了一惊。这是一座窄小的车厢,是达官贵人豪门巨贾的双座轻车,两侧设门,前有用绣帷住的小窗。里面的陈设,一色黑,黑帷帘都是沉重的黑色毛织品,用发光的黑丝绣着气势蓬勃的云卷,和奇形怪状的雷鸟图案,所以看去虽全是黑巫色,但仍可看清光亮的黑丝线图案。这种图案,与在山谷内所见的神秘黑衣女人衣裙的图案完全一样,不同的是放大了许多而已。

  身旁,一个温暖的,香喷喷的,柔软的胴体,正用一条玉臂半挽住他,相偎着并肩半躺在软绵绵的车座里。车行速度不徐不疾,蹄声轻微,轮声微弱,但车身仍有些微摇动,偎在一起的一双男女,挤得紧紧地肉帛相见。

  他想挣起,但似乎有点疲倦。扭头一看,哦!是黑衣姑娘,他怎么和她同坐在一辆华丽轻车里的?

  他记起来了,七幻道老毛不问情由打了他一袖,一击之下,他昏倒后人事不省。

  “哦!是她救了我。”文昌总算想起了处身车中的原因。

  他开始打量身畔的美人,黑衣姑娘似乎好梦正甜,睡得正香,马车轻摇,马蹄和车轮在积雪的道路上驰滚,声音不噪耳,难怪她能安然入睡。

  两人脸部几乎并在一块儿,看得真切。她确是美,美得艳而不俗,媚中带秀。他凝注着她的眼角,那儿晶莹而略带淡红的肌理极为细腻,看不到任何纹路,这证明她年纪甚轻。

  “怪!她小小年纪,怎有如此精深的修炼,敢和宇内十三高人交手的人,岂会如此年轻?蔡文昌哪!你该惭愧,你该刻苦用功,你比她差得太远了。”他心中自语。

  一个人的成败,有时决定在一念之间。意志不坚的人,一生中也许有一万次自奋自勉的念头,但转过身后便又置诸脑后,甚至忘掉了,这种人如果能成功,可能是他祖上有德。

  文昌在这一念之间,决定了他日后的命运,他下决心苦练,要将二十年的进程加速地完成,他确是知道所练的炁极气功,是玄门气功中超乎一切的无上绝学,不然绝不会在短短十二天之内,他能潜下黑龙潭采割玉髓龙角芝。同时,他已经从经验中获得证明,已可以神驭气运聚集于某一部位抗拒外力所加的打击。他挨得起拳脚,致命的暗器可化去贯入的八成劲道。目前,他火候不够,还不能抗拒外力的沉重打击,他相信不久之后,定能以先天真气护身,假使不是修练比他更浑厚的人,他相信必定可以应付自如。车儿轻摇,黑衣女人的身体,几乎全靠在他身上了,一阵阵女人特有的幽香,以及肌肤的磨擦,令他渐渐地在身上起了奇异的变化,一阵神奇的激动浪潮向他淹到。他已是十八岁的大男人了,正是最危险的年龄。“克隆”两声,左车轮陷入一个小坑,一沉一浮,车儿颠了两颠。

  他右面的黑衣女人突然向他倾来,他本能地伸手将她扶住。因此一来,他几乎将她抱在怀中了,但黑衣女人并未因此而醒来。

  “哦!她到底是个女孩子,不知道险恶,在一个陌生男人身畔,依然睡得如此香甜。”他想。

  他却没进一步想想,黑衣女人孤身出现在大雪封山的山谷中,和宇内十三高人争夺秋山烟雨图,杀人如儿戏,岂会睡得这么沉?

  他双手用劲,想把姑娘扶正,但感到仍有虚弱之感,车不住轻摇,扶正后同样会倒,试了两次,他只好放弃,又不忍心惊醒姑娘,只好扶着姑娘的香肩撑着。

  不久,他感到有点受不了,一个气血方刚的成熟少年,拥着一个花朵般的美女而且只有他们两个人,要说不动心,这家伙可能有毛病,必须快找医生。

  嗅觉和视觉是令男人乌天黑地迷乱的根源,他被幽香熏得浑陶陶,被她那美好的五官和曲线玲珑的胴体,激发了生命的本能,生命之火逐渐燃烧。

  但后天所加的伦理束缚,却又令他悚然而惊。最后,他只好屏除杂念运劲分心,和生命的本能搏斗。

  车冲下一道低谷,突以全速向上爬升,积雪的冬天在山区内行车,极为罕见,下得快,冲上却不易。

  “叭叭叭!”鞭声震耳,车儿突然上升。

  黑衣姑娘身体一阵急摇,文昌的背抵住了车垫,有点吃力,只好叫:“姑娘醒醒,姑……”

  黑衣女人星眸张开了,羞赧地一笑,坐正身体道:“咦!我竟睡着了?失礼,失礼。”

  文昌注视她半天,怔怔地答非所问地道:“姑娘你笑得好美。”

  “咦!你在挖苦我么?老太婆了,这种话已不中听了。嘻嘻!”黑衣女人笑答。

  文昌笑了,笑得很开心,笑完道:“在下老太婆见过不少,却从没见过你这种老太婆。”

  马车升上坡顶,车儿又平稳地前驶。文昌一时高兴,说完信手拉开窗帘。窗外,白雪茫茫,一片银色世界,所有的峰峦全成了白头山,所经处,是一条大宫道。

  “咦!这是何处?”他讶然问。

  “你向后看看。”黑衣姑娘答。

  他伸头出窗,天色已放晴,罡风砭骨,看光景已是巳牌初。

  后面不远处,三峰秀绝兀出云表,正是华山三峰,峰东面一些小峰,片削层悬,北面,却是一些小土岗,全被白雪所掩,光灿耀目。

  “咦!很像是传说中的华山天外三峰。”他讶然叫。

  “你没有到过华山?”黑衣姑娘问。

  “我只到过商州。”他据实答。

  “那就是天外三峰。我们已离开华山了,再走十余里,你反而看不见华山,到潼关还有五十里左右,要出了潼关才能重见华山。”

  “什么?姑娘之意是要到潼关?”

  “正是此意。”

  “不!”他叫,扭头叫:“在下不到潼关。”

  “你身体还未复原,走江湖志在四方,你……”

  “在下有朋友在华阴相候……”

  “你的朋友不会等你,你知道你昏迷了多少天?”

  “我……我昏迷了多少天?”他吃惊地反问。

  “三天,我带着你在西岳庙附近住了三天。”

  “天,我竟昏迷了三天?见鬼,见鬼!”

  “这并非你禁受不起七幻道老妖道一击,而是我怕你受了严重内伤,所以用药物让你安睡。唉!你也许不知道,我为了不放心你,所以三天中衣不解带,累得在车上也睡着了。”

  文昌呆住了,竟然过去了三天,小化子被对头追去,存亡未卜,两人又未事先约定在何处相会,这可糟了。

  “小弟弟,你想什么?”黑衣女人关心地问。

  “真糟!我那朋友不知怎样了。”

  “贵友是谁?是男是女?”

  “一位小兄弟,在老君谷被一个持铁拐的老家伙追跑了。”

  “那是江湖游神夏候天,他在等虚云羽士算账。这人功力比虚云羽士强不了多少,贵友的造诣……”

  “与虚云羽士同列一流高手。”

  “你是说贵友逃掉了?”

  “正是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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