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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八


  许州城突然安静下来了。

  九华山庄的人,不再在外面摆威风。

  除了天南镖局的人在忙碌之外,其他各方面的人,似乎皆已销声匿迹,少在外面走动了。

  许昌老店中的九华山庄群雄,也很少外出。

  似乎,这场暴风雨快要平息了。

  其实,活动的重心已移至州南。

  官府不直接向农户抽税征粮,而向收集税粮的各地粮绅负责征缴。

  粮绅通常由田地多的大户选任,责任重大,因此,几乎所有的粮绅都是有声望的大户。

  州南十余里石梁河的邓粮绅,拥有广大的农户,所以为了长工与佃农方便就近耕作,分建了两座下庄,每座下庄距本庄都有七八里,步行要走老半天。

  黑龙潭畔的西下庄,有十余栋房屋,以及粮仓、牲厩、库房、农具工场……反正有庄子的规模,住了百十名长工,和携有眷口的佃户。

  谁会注意一座远离大道的小下庄?

  附近田地都是邓粮绅的地产,连小径都是私人道路,往来都是自己人,根本不可能有邻村的陌生人接近。

  擅闯私产的人,被抓住当贼办平常得很,送官究治算是最仁慈、最讲天良的作法了。

  有些丧尽天良的地主,把人打死往地底下一埋了事,既免麻烦又可当肥料肥了麦子,所以陌生人最好不要乱闯,以免死无葬身之地。

  二十余匹健马,风驰电掣沿小径奔向西下庄。

  远在里外,分为五人一小组,五组人越野飞驰,把已高及膝上的麦子,践得一塌糊涂。

  西下庄的人,居然不敢鸣锣告警,也不曾拿起刀枪冲出阻止暴客肆虐。

  冲近八尺高的土围子式庄外墙,庄内才有了动静。

  九匹位马冲出庄南口,从相反的方向越野飞驰。

  三四里外是荒野,地势起伏不定,野林星罗棋布,野草丛生,只要在这三四里麦田不被追及,就可以获得安全保障了。

  绕庄而过的两组人到了庄南,九匹健马已远出三里外,快要接近荒野了,想追谈何容易?

  庄丁们都被囚禁在粮仓内,门窗钉死仓门加锁,谁也出不来。

  两辆镖车藏在厩房内,甚至连封条也不曾揭掉。

  行李箱笼都在,大概负责劫镖的人,须负责交给主使人接收,所以不敢擅动。

  但是那位秩满晋京的退职知州大人,一家男女老幼八口失了踪。

  最后,在一口枯井中找到了八具尸体。

  庄中的老少,对凶徒一无所知,反正半夜三更来了一大群人马,一个个像恶魔,杀了七名庄丁,将男女老幼赶入粮仓囚禁,占据了庄子,与外界断绝了好几天,庄中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其他灾祸,他们毫无所知。

  事情闹大了,天南镖局乖乖按规矩报官。

  赶来营救的人中,有商老哥几个人,他们不能久留,让总镖头断魂刀善后与官府打交道。

  有两个活口,他们乖乖招烘,是禹州的一伙有名山贼小头领,除了劫镖的事之外,其他一概不知,甚至表示不认识什么九华山庄的人。

  两个小头领是丘星河捉住逼供的山贼,他俩的确不认识九华山庄的人,只知奉命行事,其他一问三不知。

  所有的证据,皆指向九华山庄,但证据相当薄弱,何况九华山庄的人目下替开封周府办事,这场官司根本不可能将九华山庄牵连上。

  ***

  血案轰动州城,这种强盗劫镖的事其实平常得很。

  次日近午时分,丘星河正式在南门外现身。

  南门外有几条大小街道,许昌老店在大街的东面,西南角的另一条街口,是驿馆的一排房舍。

  许州驿是大驿,也称马驿,规模之大可以想见。

  驿站对街,与大街转角处,是本州颇负盛名的颍州酒楼,仅店前的广场,就可以并停二十部大车。

  楼上可以招待女宾,驿站的过往官员,不时在酒楼偕女眷宴客,所以宴客的厢座颇为高雅,与大食厅隔离,不受干扰。

  午间不是宴客的时光,因此楼上冷清清,大食厅有将近三十副座头,仅有三成食客。

  丘星河一个人,占了近窗口的一桌,倚窗下望,可以看清店前的大广场。

  大广场没停有车,拴马栏有五六匹坐骑。

  可以看到两条街口,更可以看到入店的顾客出入。

  叫来了酒菜,他是个酒将,午间照样可以喝几壶高粱烧,他自嘲地说自己是酒囊饭袋。

  当然一叫酒菜是有用意的,他一现身,肯定会有人找他,不论敌友,他都不在乎,有酒菜,可以招待朋友,不妨也招待敌人。

  今天,他穿了一袭宽大的青衫,佩了支剑,风度翩翩,还真有几分挂剑游学书生的风华。

  店伙招子雪亮,大概从他的气宇风标,看出另一种危险的征兆,因此退得远远地不敢接近,一个个心中惶惶,似乎知道将有不妙的事故发生。

  果然不错,喝掉第三杯酒,桌旁便多了三个神色不友好的人。

  为首的人是擎天手方日升,妙笔生花的死党亲信,也是武威所少数几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之一。

  这位仁兄那天在荥阳,被丘星河扮怪黑影,整治得灰头土脸,但却不知道那黑影是何人物,并没疑心是丘星河扮的。

  当然,他早就认识丘星河。

  丘星河在看坟人小屋,把沧海君郭尊整得很惨。沧海君在武威所的地位是客卿,高高在上,与妙笔生花的地位相等。

  而擎天手却是妙笔生花的部下,不论武功、声威、地位,比沧海君差了十万八千里。

  沧海君被丘星河整得魂飞胆落,按理说,擎天手怎敢在丘星河面前撒野?他凭什么敢出头充人样?

  也许,许昌老店近在咫尺,或者附近有高手策应,有人壮胆,所以敢出面与丘星河打交道。

  “你一个人?”他人模人样,气壮声壮,怪眼狠盯着丘星河问。

  假使让他知道那天晚上的鬼影是丘星河,他不拔腿逃走才是怪事呢!

  “瞎了你的狗眼,你明明看到我独行是一个人在此喝酒。”丘星河更是气大声粗,与那一袭青衫一点也相称,不像书生倒像一个泼棍。

  擎天手大怒,踏近一步要出手揍人了。

  “你如果认为你有恃无恐,敢在我独行面前撒野,趁早打消这愚蠢的念头。”丘星河剑眉一挑,虎目中冷电湛湛:“我独行保证把你整治得哭爷叫娘,说话算数,你最好是相信这预期的警告。”

  “你……”擎天手心中一虚,退回原地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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