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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三九


  反之,从归云阁之下,却是玄门弟子与山上的和尚苦斗的据点。像云阁后面的玉女峰,是天女的浴盆。楠木坪是轩辕访天皇真人问道处,这都是玄门弟子的古老地盘。

  但玄门弟子败得很惨,目下唯一的据点,是嘉定州峨嵋县南门外的慈福院,俗称老宝楼,住了五十名道侣。可惜他们人数太少,势力日衰,终于在正德三年垮台,被改建为圣积寺。从那时起,玄门弟子一败涂地,全部退出峨嵋山,天皇真人广成子斗不赢普贤菩萨。

  归云阁也就是后来的华严寺,是唐朝福昌达道禅师的道场,目下却是至刚和尚的大弟子野愚和尚竺德主持。

  归云阁占地不广,三间大殿,两列禅房,寺左是玉女峰,附近的岩石,像无数卷云涌起。

  入暮时分,这一带峰壑云雾升腾,形成奇观。

  主持野愚和尚,已经年近花甲,但性情孤僻古怪,甚至有点乖戾。他的徒弟最多,也最不听约束。但怪的是他和丁家昆仲却感情甚笃,而丁家昆仲却又是俗家门人中颇具侠名的英雄。

  在峨嵋六僧铩羽归来后,至刚至真两僧赫然震怒,立即暗中传谕本门弟子,准备一雪前耻,设下弯弓擒猛虎,安排金钩钓蛟龙。他不替山门着想,动了无名。由于他俩是实力派的元老人物,掌门师兄又远在金顶苦修,正好让他们捣鬼。

  要来的事终于来了,司马英一双爱侣胆大包天,堂而皇之进入了四川,更令峨嵋门人愤慨,未免欺人太甚嘛!两人便敢到峨嵋山索人讨野火,峨嵋门人怎受得了?

  司马英踏入叙州府城,便发觉有盯梢的人,随时随地都可以发现不友好的敌视目光,他知道,他俩已到了满是荆棘虎狼而无朋友的恶劣环境中了。

  这一天,是进入四川以来最晴朗的一天,凉秋的太阳暖洋洋地,晴空万里无云,黄叶在凛凛秋风中飞舞,官道上旅人行色匆匆。

  一早,他们离开了犍为,这座在江边没有城墙的县城,面临平原却人烟不多。两人知道风声日紧,早已结扎停当,兵刃暗器齐全,外面罩了长青衫,小包裹挂在肩上,随时准备丢弃。

  远远地,三岔江口在望。那是四望溪口,流入大江,只有一条木桥可通行旅,溪宽约有十二三丈左右。桥没有扶拦,且阔有两丈,倒还坚实,可通车马。左面不远,岷江滚滚而下。

  两人踏上了溪口桥,前后看不到半个人影。

  司马英踏上桥头,挽住萱姑娘的纤手,笑道:“每一次过渡走桥,我都恐怕你望水心惊,呵呵!你已在一只可靠的手中,引领你走向平安的彼岸。”

  萱姑娘明媚地微笑,挽紧他说:“油嘴!我可不是旱鸭哩!哦!倒是你的手,确是可靠,不然,我怎会……怎会……”她的粉颊红云上升,笑着住口。

  司马英突然低头附耳笑道:“萱妹,我替你接下去。不然,怎会委身于……”

  “不听!不听!坏!”她笑叱,装腔作势地掩上耳朵,并推了他一把。

  萱姑娘是男装,两个大男人调情,不象话。

  一袭青衫,掩住她曲线玲珑的身材,却掩不住她胸前的尴尬,大概她不用硬的胸围子,没带半丝儿头巾味,像人妖。

  司马英看了她那俏甜的秀脸,噘起的小嘴宜喜宜嗔,只觉心中一荡,刚伸手挽起她的小腰儿,突然放手抬头,虎目中神光似电。

  萱姑娘脸上的笑容也倏然退去,神情一冷。

  “果然来了!”司马英冷冷地说。

  桥对面,一字排开五名披大红袈裟的中年和尚,和六名劲装中年大汉。六名中年人中,丁绛珠的父亲丁良朋赫然在焉。十一个人,是从桥侧草丛中掠出来的。

  “桥上碍手碍脚,退!”萱姑娘急急地说。

  “晚了,进退两难。”司马英答。

  萱姑娘扭头看,点头同意。后面桥头,三名老和尚和十二名穿青色劲装的大汉,已经堵住了退路。

  司马英向前走,低声说:“他们堵不住我们,必要时从右方跃上溪岸。”

  “杀!”萱姑娘恨声说。

  “不!请不必伤他们。”

  “为什么?”

  “我已答应了丁姑娘,不伤峨嵋弟子。”

  “我可……”

  “不!你我不可分,请不要令我为难。”

  萱姑娘早已知道他与丁绛珠之间的故事,吸口气说:“如果不伤人,唉!突围实非易事。”

  “我们尽可能制他们的兵刃,非必要不令他们见血。”

  “好吧!我依你。”

  距桥头还有五六丈,中间的中年和尚已点着方便铲迎到,单掌打问讯,说:“阿弥陀佛!施主请了。”

  司马英止步行礼,说:“司马英来得鲁莽,大师海涵。请问大师父上下如何称呼,有何指教?”

  “贫僧普真,特前来迎接施主大驾。”指了指萱姑娘,又问:“这位施主贵姓大……”

  “在下何萱。”萱姑娘冷冷地接口。

  “大师是引领在下到贵山归云阁的么?”司马英问。

  “正是。”

  “有劳大师。”

  普真淡淡一笑,说:“贫僧奉命下山促驾……”

  “不敢当,大师远出三百里接引,在下深感惶恐。”司马英语中带刺,抢着答。

  普真没听出话中有刺,往下说:“施主乃敝派贵宾,不远千里而来,理该远迎以表敝派诚意。”

  双方客客气气,但和尚并无让路请行的意思,而桥两端的人一个个怒目而视,像一群面临猎物的猛虎。

  “在下无能无德,愧当贵派礼遇。”司马英不动声色地答。

  “施主从云南抵川,果是信人,贫僧甚为心折。请将兵刀行囊交与贫僧代携。”普真的口气上了正题。

  “区区微物,在下尚可携带,不敢有劳大师法驾。”

  普真脸上的笑容敛去了,伸出大手说:“请拿来。”

  司马英也不愿往下拖,沉下脸说:“在下不敢劳驾。”

  “施主如果没有诚意,雷姑娘恐怕不能平安离开峨嵋山。”

  “在下抱有诚意而来,大师定然是知道的。”

  “既有诚意,唯一的表现是先放兵刃。”

  萱姑娘大为不耐,脱口叫:“大和尚,你要我们束手就缚?岂有此理。掳人为要挟,卑鄙!尤其是掳一个小姑娘,峨嵋派怎能被称为堂堂侠义门派?怪事!”

  普真勃然大怒,怪叫道:“司马英杀害一个他自己曾保证安全的小姑娘,错之在先,敝派以其人之道,还治其人之身,以牙还牙,有何不可?”

  司马英也忍无可忍,冷笑道:“其一,贵派门人违约进入亡魂谷,保证在贵派门人踏入谷口时已失效,用不着责怪在下。

  “其二,丁姑娘被人用柳叶刀所伤,力竭而死,在下不仅未伤她一毫一发,反之却曾经救过她一命。”

  丁良朋一声怪叫,抢出悲愤地大吼:“狗东西!你敢否认?我女儿的腹旁刀口,分明是你的飞刀所伤。”

  司马英“呸”了他一声,大声说:“闭上你那张含血喷人的臭嘴!在下顶天立地,杀了人绝不会否认。”

  丁良朋已红了眼,怎听得进?“铮”一声拔出长剑,怒目圆睁,咬牙切齿地伸剑,一步步徐徐迫进,厉声道:“鬼才相信你的话。狗东西!你也有人落在丁某手中了,难得你胆大包天,竟敢以区区两个人闯峨嵋山。这叫做天网恢恢,疏而不漏,你报应临头,你得死!血债血偿,还我女儿和本派弟兄们的命来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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