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涯江湖路(214)_云中岳

二一四

　　老道怎能不跪？“噗”的一声跪倒。双手撑他，逐渐向下俯伏，浑身不住抽搐，挣扎着向上抬，却反向下伏。

　　独脚白衣老人是独脚金刚，小青影是萱姑娘，他们来晚了，总算抢救了鬼手天魔的一条老命。

　　鬼手天魔丹药入喉，灵台一清道：“你与英儿……”

　　“我叫他大哥，老爷子，他……他人呢……”萱姑娘泪光闪闪地急问，颊肉不住颤抖起来。

　　鬼手天魔站稳了，道：“你的丹药真妙，走！”

　　“走？”

　　“到九重崖，英儿被我藏在崖顶草中。”

　　萱姑娘扭头叫：“叔祖爷，别拿他们开心了，打发他们，我们去找英大哥。”

　　独脚金刚一声长笑，钢拐一挑，将老道挑得凌空翻了五个空心觔斗，跌出五丈外，说：“少陪，谁不要命，可以跟来！”

　　他露了两手，一照面便制昏了两名高手，把众人吓得胆裂魂飞，不敢再上。但他们焉能让他跑掉？不住发啸声，在后面紧盯不舍。

　　四面八方的人，全循声向这儿集中，人越聚越多，鬼手天魔心中大惊，一面走一面说：“不好！咱们危矣！”

　　独脚金钢殿后，笑道：“土鸡瓦狗，何足道哉？谁敢上，他必先去见阎王放心啦！快走吧！”

　　降下一道山脊，对面红影疾飘。

　　鬼手天魔心中一浮，剎住去势叫道：“昆仑三老和崆峒二宿来了，大事不好。”

　　独脚金刚神色一怔，向萱姑娘低声道：“想不到他们竟如此妄为，不象话。你保护庞老，我来对付他们。”

　　他点着钢拐，举步迎上。

　　五名高年老道疾掠而至，后面的二十余名道俗后跟，双方在山脊中段迎上了。

　　领先的是昆仑三老，老得年纪上百，龙马精神，彷佛中年人一般。

　　第一人叫昊天一道，九梁冠上有三枚金针，他的辈分已高得不可再高。第二个是松风散人，第三是清华羽士。

　　这三个人一甲子之前曾经在江湖耀武扬威，盛誉如日中天。之后，他们隐入西昆仑修长生，近三十年来，中原罕见他们的游踪。

　　后两名老道白须拂胸，仙风道骨，眸正神清满脸正气，他们是西崆峒下院的元老，一向在西崆峒清修不问时事，不仅与江湖朋友少往来，更对方外人禅门和尚深恶痛绝。

　　二十余年前，两人曾经行脚中原，遨游五台山，和五台山喇嘛一言不合，大打出手，喇嘛联合五台的禅宗弟子，两教派合流，联手驱逐两老道，把五台派和红衣喇嘛的寺院搞得人仰马翻，结下了深仇大怨。

　　因此一来五台派和喇嘛形同水火，各不相容。

　　五台派也是佛教禅宗的一支，他们便和少林商讨对策，要誓报捣毁山门之仇。

　　可是，少林派却不以为然，认为五台山本来就是是非之地，山上的喇嘛根本不是东西，五台派的僧人和异教徒的喇嘛混合在一块儿，自然也不是玩意，少林岂能替你们挡灾？所以委婉地拒绝，不上当。

　　因此一来，少林和五台之间有了成见，五台与崆峒间积恨难消，佛与道之间不兼容，假如不是他们掌门人有容人之量，佛道之争演变更烈。

　　这两位宿师兄叫飞霞子，师弟叫上元道人。

　　在崆峒，他俩的地位极高，在派中举足轻重，影响极大。西崆峒接近昆仑，两人与昆仑弟子的交情极为深厚。

　　五台老道并肩儿排开，看清了独脚金刚，似乎一怔。昊天一道稽首行礼道：“无量寿佛，施主可是独脚狂乞庄施主？”

　　独脚金刚哈哈一笑，稽首回礼道：“老夫衣着华丽，瞧！里面穿了缎子劲装，怎能行乞呢？

　　“我不姓庄，姓褚。哦！道长定是曾经荣任昆仑掌门，目下在西昆仑修真的昊天一道，可对？”

　　“姓褚？”昊天一道怔住了，又道：“原来是风尘三侠，久违了！”

　　“风尘三侠”一出口，不仅四周群雄皆惊，连鬼手天魔也骇然一振，接着是大喜欲狂。

　　独脚金刚淡淡一笑说：“姓褚的没有死，道长是否感到奇怪？不但姓褚的没死，老二美潘安和疯婆子也快到了。

　　“道长是要和褚某在修为造诣上论短长么？道长的天罡掌雄霸武林，褚某的两位真气恐怕不堪一击了，老了，不行啦！”

　　昊天一道笑说：“施主错了！”

　　“错了？”

　　“贫道和崆峒飞院上元两位道兄刚从四川下中原，打听敝派的不肖门人擅自在外妄为，因而赶来看个究竟。在未弄清楚二十一年前夜袭梅谷的详情时，不许门人弟子胡为，施主以为然否？”

　　“有理。”独脚金刚说，随即脸色一沉，又道：“梅谷少主单人独剑，到鸡足山寻找飞龙神剑，受到六大门派数百人追逐，以及无数江湖人围攻，可能已……不说也罢！如果人活咱们万事皆休；人亡，道长，咱们不用说了，风尘三侠管了这桩事。咱们将有你死我活的一天，即使大罗金仙降世，也无法善后。”

　　“褚施主，真有那么严重么？”昊天一道正色问。

　　“半点不假，褚某言出如山。”

　　昊天一道笑说：“褚施主，人的性命生死没有如此严重，何必太过认真？据贫道所知，为了梅谷之事，六大门派弟子死伤人数已极为可观。将心比心，谁的性命都是一样的，同是父母所生……”

　　“哦！道长认为是非曲直可以不分，只问性命是否丢了？好！用不着多说了。”独脚金刚冷然接口说。

　　“话不是这么说。”昊天一道摇手忙答道：“贫道只想互相谅解，求取合理的解决途径。”

　　独脚金刚向后招手，举步便问，说：“在梅谷少主人生死分明之后，咱们再谈解决之道，目下言之过早，用不着浪费口舌。”

　　五老道让开正路，冲着二人急掠而去的背影摇头苦笑，昊天一道说：“如果注定大劫当头，武林中必将精英尽灭，即使是天龙上人出面，也难以善后。走！咱们也去瞧瞧！”

　　飞霞子扭头环顾附近呆若木鸡无数六大门人一眼，用沉雷似的声音道：“如果再任性而为，后果该仔细想想。

　　“各派弟子的为首门人，切记管束门人子弟不可妄动，惹翻了风尘三侠，任谁也难担待这可怕的风险。走！”

　　一行人心中七上八下，向九重崖掠去。

　　东方天际透出了光亮，朝霞初升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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