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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七一


  说到这儿,他突然心中一动,又道:“大师上下既称智钝,定然与天龙禅寺的智远智深两位大师……”

  “那是贫僧未曾见过面的同门师兄,施主怎知贫僧两位师兄之事,贫僧正为敝师兄之事向施主打听哩?”智钝惊喜的问。

  司马英心中一宽,他极为兴奋,走近拾起烤竹鼠,说:“大师来得正好,令师兄正有危难。”

  “贫僧已打听出敝师兄之事,目下正要往落魄谷,尚请施主指点。”

  司马英摇头苦笑,说:“大师请坐,且听在下道来……”

  他将昨天在天龙禅寺起,迄今为止的所见所闻详说了。最后还说:“落魄谷上有上千蛮人,落魄寨势难飞渡,在下亦在忧心忡忡,必须从长计议以策万全,有大师联手,太好了。”

  智钝虎目怒张,恨恨地说:“岂有此理,贫僧要大开杀戒了,我佛慈悲。”说完,行礼转身欲行。

  “大师请留步。”司马英急叫。

  智钝转身道:“施主有何见教?承蒙见示,贫僧感激不尽。”

  “请问大师与天龙上人老菩萨有何渊源?”

  “那是家师。”

  司马英大喜,难怪被人欺近至身后三尺仍茫然无知,原来是天下第一高手的门人,难怪,难怪。他重新行礼,恭敬的说:“原来是天龙大师的高足,在下怠慢了。”

  智钝脸上的怒容全消,笑道:“家师一代圣僧,胸罗万有,贫僧执礼师事经年,并非承受家师的武功衣钵,而是受家师的出世禅机。在未受戒以前,贫僧造孽半生,血腥满手,正需向家师苦修大乘,期能一赎前衍。”

  “在下正欲参谒令师请益,尚待大师指引。”

  智纯摇摇头,笑道:“施主的穿著打扮,以及刚才前纵旋身戒备的身法,定然是武林健者,家师已不再过问武林是非,施主还是不必打扰家师的清修为佳。”

  “在下万里迢迢,专程向老菩萨请益,尚望大师成全。”

  “是找家师请益武功之事么?”

  “正是。”司马英坦率的答。

  智钝仍是摇头,说:“施主定会失望的,半年前,家师深入无量山不毛之地,一时大意,被天下至毒的天息毒雾所伤。家师虽练至外魔不侵的至高无上境界,但仍是血肉之躯,虽未被佛祖召往西方乐土,一生苦练的盖世神功却付诸东流,与常人毫无二致,施主如欲找家师请益武功,必定会失望而归的。”

  司马英心中发冷,智钝的话,每一句皆像一枚巨大的铁锤,无情的敲打着他的脑袋,把地震得天旋地转,眼前发黑,浑身发冷,口中喃喃的颤声轻叫:“完了,完了,绝望了,今后唯一可靠的是我自己了。”

  智钝大惑,皱着粗眉说:“施主,定下神,你如果真想见家师……”

  司马英神魂入窍,苦笑道:“相见不如不见,不见也罢,目下为了令师兄和两百名移民的死活,在下希望能与大师同闯落魄寨。”

  “施主不想见家师了。”

  “不必了,用不着打扰令师的清修了。”

  “施主内心惶惶,绝望之情溢于言表,定然怀有隐衷,不知可否见告?”

  司马英颓然坐下,嚼着烤竹鼠说:“在下身中奇毒,死期不远,万里迢迢来找寻天龙上人老菩萨,寄望极殷,希老菩萨能以回天手段,援手于万一,岂知老菩萨竟然亦被奇毒所伤,自身难保,在下白来了,一切希望尽成泡影,岂不痛哉?唉!真是生有时死有地,命该如此,妄求无益。”

  “施主身中何毒?由施主面色看来,虽略有苍白,但神清气朗,并无大碍哩,家师所中的天息毒雾,乃是穷荒地底所蕴奇毒,迸发时渗和了山区污秽的瘟疠之气,成为入鼻即死的淡淡毒雾,尽毁生机骨腐肉化,所以无药可救,乃是天下间最烈奇毒,普天之下尚无可解之药,施主难道……”

  “在下所中的奇毒,解药虽有,却寻觅无门……”

  他将中毒的经过一一说了。

  智钝脸色一变,摇头道:“据贫僧所知,这两种奇毒恐怕千载玄参亦难消解,难将经脉中的异物排除净尽。也许……也许南荒勾漏山附近的千载夔龙涎可解,可是,要找夔龙实非凡夫俗子所能办到的事,难难难。”

  司马英用衣袂拭净了手,站起说:“百载光阴等闲过,人生自古谁无死?只争来早与来迟,能活多久不足挂齿。走吧。在下先伴大师前往察看落魂寨的形势,估量该如何着手救人。”

  “施主准备救谁?”

  “所有被掳的移民。”

  “移民中有施主的戚友?”

  司马英哈哈一笑,笑完道:“天下人海茫茫,在下却无依无靠。”

  智钝念了一声善哉,颔首道:“施主种下善根,必有善报,愿我佛慈悲,佑汝平安,施主请稍待,贫僧请恩师前来商议行事。”

  司马英一惊,心说:“听他的口气,难道天龙大师已经来了?”

  智钝转身向北面不远处密林中一拜,朗声道:“请师父主持大局,徒儿不胜大任。”

  密林中,徐徐现出一个高大雄健的肤色人影,一身已泛灰色的僧便袍飘飘。胸前挂着一串檀木念珠,左手的檀木禅杖褐光闪闪。

  额前戒疤衬着银白色的短短发根,十分调和,方脸大耳,慈眉善目,雪白的眉梢挂下颧骨,年纪确实不小了,只是脸色红润,皱纹甚少,一双大眼睛依然黑白分明,神光湛湛。

  老和尚飘然举步走近,脸含微笑,宝相庄严,徐徐走近火堆。

  司马英第一眼便看到老和尚右掌背上所刺的图案。

  那是飞腾在云中的五爪青龙。

  “看样子,老菩萨并未中毒哩。”他想。

  心中在想,却不敢简慢,略一整衣,屈身下拜道:“小可江西司马英,叩见老前辈。”他拜了四拜。

  老和尚举手虚扶,点头道:“小施主,老衲对你并不陌生。”

  司马英吃了一惊,站起愕然道:“老前辈……”

  “在袁州道中,老衲曾见你摆脱三个假书生。”

  司马英苦笑道:“那是洞灵三冠,晚辈好恨,假使那次不与老前辈失之交臂,晚辈也许不致落得如此狼狈。”

  天龙上人笑道:“小施主是想找老衲助你解毒么?事实上老衲亦无此能耐,也无此机缘,因该两种奇毒清除不易,老衲虽可传你一种佛门绝学涤心之术。但是,必须苦练十年方可有成,而你却活不了十年,老衲岂能因此而耽搁南荒之行?你又怎能追随老衲十年之久?”

  “那时,晚辈并未中毒。”

  “咦!你那时要找老衲有何贵干?”天龙上人讶然问。

  司马英心中失望已极,似乎万念俱灰,轻描淡写的说:“晚辈想追随前辈执弟子礼的。”

  “老衲在世时日无多,不再作传艺的打算,即使你能遇上老衲,老衲亦不会传艺于你的。”

  “晚辈福薄,夫复何言?”司马英懊丧的答。又道:“晚辈毕生不信天命,只是仍未能逃出命运之神的掌握拨弄,如佛门禅机来说,归之于因果并无不可,人定胜天四字,冥冥中却注定胜算不多。哦!老前辈既然武功全失,怎能设法攀上落魄寨救人?晚辈艺业有限,但义不容辞,愿为前驱。”

  天龙上人注视他好半晌,笑道:“你与智钝所说的话,老衲全部入耳,依老衲看来,小施主大可置身事外……”

  司马英豪迈的一笑,抢着说:“晚辈在世时日不多,能为身陷水火的移民一尽绵薄,何乐而不为?老前辈不会令晚辈失望吧?”

  天龙上人饱含深意的点点头说:“老衲在无量山绝顶,曾发现一株千载玄参,对小施主排除体内异毒虽无大用,但仍可拖延三年五载,天生神物,有福者得之,施主何不赶赴无量山采参?去迟了恐被他人捷足先登……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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