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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〇九


  “哼!你想得不错。”他冷笑着答。

  “你是个侠义男儿,不会……”

  “你说错了,在下乃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凶魔。”他抢着叫。

  “我不会受骗,恩公,不要吓唬我一个弱女子。从刚才你能悬崖勒马保全我的名节看来,你是了不起的奇男子非常人。如果你是个凶魔,你不会既知我是戴云天魔的女儿,仍然冒万险抢救我跳窗突围。”

  他哼了一声,取出洞箫说:“在下不再和你废话。先歇息一回儿,等风声稍弛时再挖洞出险突围。”

  他背向姑娘,盘膝坐下引箫就唇,低回怆切的音符,在空间里回旋荡漾,他又在吹《安魂曲》,将一切身外事物抛开了。

  一曲奏完,他自己的眼角出现了泪珠,也许,这是他有生之年,最后一次吹这支悲切的曲子为自己安魂。

  久久,满脸泪痕的仇姑娘幽幽说:“恩公,你有满怀哀伤,真曾经受过九死一生的折磨么?”

  “你少管我的事。”他扭头凶狠地叫,目光一触她的胴体,便赶忙扭转头。洞中珠光明亮,他不敢多看她一眼。

  她低声饮泣道:“恩公既然如此凶暴地对我,定然心有余恨,你快独自逃生去吧,用不着固守着我而耽误你的……”

  “住口!请不要打扰我的宁静。”他抢着叫。

  姑娘长叹一声,住口不说,用她那难以言宣的目光,无限深情地注视着他雄壮的背影。

  他收好箫,捡了蛇珠站起,拈在手中向里走,一面仔细地察看四周洞壁。

  十丈后,蛇尾向左一折,洞穴渐小,但仍可供人行走。他低下头沿洞向前走,怪!似乎有隐隐风声在前面传来,风声中更有沙沙怪响。

  他向后奔回,喜悦地叫:“有生路了,洞中有风声,不是死穴。”

  “恩公,是否可以出去呢?”她也喜悦地问。

  “穴口定然不小,不然不会有风声,走!”他将蛇珠置在发结上,抱起姑娘放腿急走。

  这是一条古老的地底通道,温暖而干燥,时宽时窄,时高时低。

  他抱着人不时急走,不时伏地爬行,不知走了多久,隐隐风声似乎仍是那么遥远,沙沙怪响乍起乍敛,好似就在前面一般。

  到了一段稍宽阔的通道,他放腿狂奔,奔了里余,他骇然站住叫:“天!这么多毒蛇?”

  姑娘的眼睛仍管用,在朦胧珠光中,她看到前面不远处,上千条五颜六色的怪蛇,没命似的向前急窜,争先恐后,洋洋大观,滑行发出的沙沙声,令人毛骨悚然。最大的赤练蛇,竟然长逾一丈,八尺长的扁头风,昂起上身高有四尺,委实骇人。

  “哎呀!天哪!”她尖叫,女孩子见了蛇,不叫才怪,可惜她不能动弹,不然早溜之大吉了。

  司马英木然不动,惊讶地注视着蛇群去远。

  蓦地,他记起了进入伏龙秘堡时,各种毒蛇见了他便逃的景象,心中一壮,突然发足狂追。

  他却不知,他身上所藏的青珠,正是蛇魔的千载元精内丹,任何奇蛇嗅到青珠的气息,皆远远走避,走不及的甚至会被珠气所克,僵死亦非奇事。

  他追上了蛇群,蛇群亡命急窜,他不管三七二十一,突然加快冲向群蛇,并发出一声长啸

  “恩公,不……不可……”姑娘绝望地叫。

  “不能等,冲出活路,小心了。”他断然地答。

  蛇没有他快,一冲之下,蛇群大乱,有一半钻入壁根寂然不动。

  冲出蛇群,他提至口腔的心回复原位,长吁一口气说:“侥幸,这些毒蛇委实吓人。”

  “恩公,你竟然可用啸声驱毒蛇,难怪你的箫声如此感人哪!”姑娘犹有余悸地说。

  司马英自己也莫名其妙,说:“可能这些蛇不咬人的,与啸声无关。”

  许久许久,他开始向上爬升,风声已近,出困之期不远了。

  地道开始窄小,逐渐向上升。

  他两手发酸,已有不立之象。

  “歇会儿再走,大概不久可以出困了。”他说,将姑娘放下,盘坐在地行功调息。

  仇姑娘眼中异彩闪闪,目不转瞬地含笑注视着他,她忘了自己是赤身露体,患难中,她把羞耻忘了。

  运气行功一周天,司马英额上大汗如雨,不仅疲劳未复,反而更在疲劳中产生痛苦的感觉。

  真气逐渐运行不灵了,他知道,他不久将要和阎王爷打交道了。在忧伤中,他感到口中一阵苦涩,同中似被人重重地掏了一拳,有恶心和痛楚的感觉。

  “唉!完了!行将走完生命的旅程,我怎能甘心?”他无限悲哀地低语,虎目中充溢着泪水,只感到眼前模糊,茫茫一片。

  他那一声近乎绝望的叹息,仇姑娘清晰地听到了。这种叹息声出于一个铁人口中,令人闻之倍增酸楚。

  “恩公,你……”她哽咽地轻唤,语不成声。

  他吃了一惊,记起身边还有人,一蹦而起,抱起她急急赶路。

  她感到有两滴微温的泪珠,跌碎在她赤裸酥胸上。

  “他为什么呢?为什么呢?”她泪眼盈盈地自问,声音只有她自己可听到。

  不久,眼前一亮,一个窄小的洞口中,透入一线阳光,阳光中有草影,他狂喜地叫道:“阳光!阳光!我们得救了。”

  爬出洞外,他怔住了,洞穴口,是一座荒坟。四周矮林零落,荒家星罗棋布,断碑残碣参差。

  往前看,正是荒凉破败七零八落的半山废墟,塌了的楼阁触目生悲,残垒碎寨在炎阳下阴森森寂静如死城。

  右方,正是他昨晚上山的远古森林。

  他抱着赤身露体泥污作裳的仇姑娘,站在穴旁向前方凝望,炎阳当顶,竟然是中午了。

  前面丈余,是荒坟的墓碑,向左倾斜,右角缺了一大块,斑剥的碑面上,字迹隐隐可辨,长方计有五尺。

  后面荒草树丛中,突然出现了一个黑影,那是戴云天魔,他的鹰目中冷电如利镞,激动得浑身发抖。

  老家伙在后面相距约有三丈余,只见到司马英赤着上身的背影,更看到他女儿的头肩和一双粉腿。

  不用猜,他也知道女儿定然是一丝不挂的,女儿的三丫髻上有珠花环,侧面的形象他岂有不认得之理?

  他浑身发生可怖的痉挛,快疯了,蓦地在抽中取出一把飞刀,咬牙切齿作势掷出,飞刀是司马英用来击毙伏龙公子的爪牙留下之物。

  相距三丈余,力道不能太重,因为他还不想一下子便结果司马英的性命,他不得不小心从事。

  飞刀举起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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