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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五


  飞霞仙姑用手一按司马英的左肩,摇头叹息道:“惜哉!咱们枉劳心力了。”

  逸虹仙姑蹩着柳眉说:“不对,如果是中了钱老鬼的五毒阴风掌,怎会有命?我看也许不是中了五毒阴风掌。”

  “怎会不是?钱老鬼的歹毒掌力,我知之甚详。再说,昨晚小家伙大闹如云楼,烧毁土霸神刀杨豹的庄院,钱老鬼正在杨家作客,两相参照,岂能有假?”

  蓦地,司马英吁出一口长气,虎目张开了。

  “咦!他眼中的神光还未敛去哩。”流云仙姑惊喜地叫。

  司马英听出是女人的声音,赶忙挺身站起,怔住了,突然抓住衣衫退后两步靠在树干上,向原坐在他身侧的三女叫:“你们是……是……什么人?”

  三个女人盈盈站起,流云仙姑笑道:“我们是路见不平,出手从武当牛鼻子手中救你的人,你不谢我们吗?”

  司马英记性特佳,已听出这美丽女人的口音耳熟,定睛向她们望去。

  他不怕女人,虎目毫不畏缩地在她们脸上转,第一眼便看到流云仙姑右嘴角旁的朱砂痣,其次看到了逸虹仙姑的笑涡儿,恍然大悟,冷笑道:“哼!原来是你们。”

  “咦!你认识我们?”流云仙姑媚笑着问。

  “你们是计算在下的三个假书生。不要脸,又是你们捣鬼,为什么?”

  “先别问为什么?你似乎是挨了地煞星一记五毒阴风掌,是么?”

  司马英咬牙切齿地说:“不错,在下仍有一天半的生命;在这一天半中,在下并未绝望。”

  流云仙姑听得心往下沉,摇头幽幽一叹,苦笑道:“不可能的,你不会再活一天半,五毒阴风掌太过歹毒。唉!你怎会鲁莽得和那老魔头作对?太不自置了,年轻人。”

  司马英淡淡一笑说:“信不信由你,在下必定可以再活一天半。”

  流云仙姑凄然注视着他,柔声说:“年轻人,你贵姓大名?”

  “在下司马英。”他看到了她柔和的目光,和饱含关切的声调,不忍再冷然相对,又道:“诸位姑娘尊姓大名,能见告么。”

  流云仙姑苦笑道:“我们的真姓名早已忘了,不堪重提。我们落脚抚州洞灵观,其实是玄门弟子,三个为人所不齿的淫妖。我叫流云,那是二妹飞霞和三妹逸虹,老实告诉你,早先我们确是对你生了非分之念,可是你却仅有一天半的生命了。而且你敢于和雷家堡的人为敌,傲骨天生,英华外露,定然是人间奇男人,我们不忍心毁了你,年轻人,跟我到抚州吧,雷家堡的人不久将到我洞灵观荒唐,也许我能为你尽力,设法偷钱老贼的解药……”

  “谢谢仙姑的好意,恐怕在下已等不及了。”

  “目下你有何打算?”

  “往麻姑山一走。”

  “是找麻山八手仙婆么?不必枉费心机,那老太婆没有解五毒阴风掌的灵药。”

  “不!在下不是找八手伯婆,而是想碰碰运气,看是否可找到天龙上人老菩萨的行踪;他老人家佛法无边,胸罗万有,也许可……”

  流云仙姑用一声轻暗打断他的话,怆然道:“天哪!你怎能在麻山找得到天龙上人?”

  她将在袁州道上遇见天龙上人的事一一说了,最后说:“老菩萨有神行之术,日行千里,两头见日,恐怕目下已在南荒边睡了,偌大的南荒,江山万里,你如何找法?唯一的求生机会,便是随贫道到洞灵观侍机……咦!你……”

  司马英一听天龙上人已经远走南荒,如同在万丈高楼失足,浑身发冷,万念俱灰,脸色灰白得怕人,颊肉不住抽搐,茫然举步往前走,像一具行尸。

  逸虹仙姑晃身挡住,说:“司马英,你不能灰心,请记住有我们关心你,跟我们到抚州碰碰运气吧!”

  司马英茫然直视,木然地说:“任何好意的关怀,对我已不重要了,谢谢你们,请替在下到抚州府临川县北温家圳,通知铁胆郎君温大侠一声,包我司马英已经死了,不用寄望了,传信之恩,来生相报。”

  “铁胆郎君已经他逝年余,无法替你将信传到了。”

  “什么?温大侠已经死了?”

  “是的,那是去年春正的事。”

  “温大侠年仅半百,正春秋鼎盛,怎会……”

  “他死于天完煞神之手。”

  “天完煞神是人么?”

  “当然是。”逸虹仙姑将天完煞神的来龙去脉简略地道出。

  司马英更是灰心,长叹一声道:“那么,相烦诸位仙姑在江湖传言,说我司马英死了就是,一切有劳了。”

  流云仙姑接口道:“青年人,你与温家圳温大侠有何渊源。”

  “父辈世交,在下称他老人家为世叔。”

  “贫道对你有一忠告。”

  “愿闻高论。”

  “凡与天完煞神有仇怨的人,亲朋好友亦受株连,你如果留得命在,千万不可认这门亲。”

  “笑话!”司马英傲劲又上来了,又道:“在下不是贪生怕死之人。如果司马某人一旦不死,必找天完煞神誓报此仇。”

  他口中是这么说,心中却有点凛然,决定如果幸而留待命在,尽可能在重建梅谷天心小筑之前,不去打扰父亲早年的朋友,恐生不测,以免连累了他们。

  在他的内心深处,对武林人物的反感愈来愈深。

  “目下你有何打算?”流云仙姑又问。

  “还有一天半,在下的希望未绝。”

  “你何必固执?跟我们走,希望不是大些么?”

  “赶到抚州,今天算是完了,明天是否等得到钱老魔,不敢逆料。再说,钱老魔的解药视同性命,怎会轻易让人偷走?别了,在下愿死在山林中喂虎狼,也不能向人叩头乞命。”说完,大踏步走向丛林深处。

  三个女人怔怔地注视着他的背影,不住摇头叹息。

  在她们身后,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灰影,相距仅在三丈外,倚树而立像个幽灵,是戚疯子。

  司马英走出十余丈,只感到心中一酸,他对生命并无太多的眷恋,只是心愿未偿,壮志未酬,自己却要死了,死得大为不值。

  他接了按眼帘,不许眼泪溢出,这是他一生中最软弱的时候,天生的傲骨,却令他禁止了感情外泄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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