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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六


  “张头,谢谢你的关注,但我非去不可。”

  “这……好吧,我无法阻止你。”量天一尺天可奈何地摇头苦笑。“是的,谢谢你不阻止我,我该走了。”

  “请稍候。”量天一尺愁容满面:“老弟可知道长春谷主傅大侠的消息?”

  “不知道,我不再过问他的事。”他坦然地说:“道不同不相为谋,我也不想高攀侠义英雄。”

  “咦!老弟,这……这不像是你的口吻。”量天一只眉心紧锁注视着他:“你们之间,是否发生了什么误会?”

  “误会?没有。”他淡淡一笑:“我不愿妄自菲薄,但也没有胃口做侠义英雄。而傅大侠却是举世同钦的英雄豪侠,也是一个武林卫道者,对非我道中人均以异样眼光看待,防微杜渐的功夫到家,唯恐所见到的人见利忘义见财动心。我受不了别人把我当贼来防范,更受不了在旁时时提醒我不要转坏念头的忠告。所以,我宁可远远地避开他。”

  “老弟,毕竟傅大侠是侠义道的可敬名宿。”

  “我知道,我是敬重他的。”

  “恐怕他有了困难。”

  “他有了困难?”他一怔:“杭霸主与三星盟的人,谁敢在他面前撒野?你是说,擎天一笔找上了他?”

  “论声望辈份,擎天一笔固然与傅大侠相等,一白一黑水火不相容,但擎天一笔还不敢明目张胆向傅大侠挑衅,双方都有所顾忌,如果一方没有绝对把握在义理方面站住脚,主动挑衅必将引起轩然大波。”

  “那……困难是……”

  “他一家潜赴荐福山白云坞船厂探查线索,迄今仍无返回迹象,船厂那些气大声粗的家伙不好惹,工人数百极端排外,很可能出了问题。傅大侠那种人,珍视自己的声望身份,对付一大群排外激动的粗暴工人,几乎可以断定倒霉倒定了。”

  “这叫做好汉怕懒汉,所以我不想做侠义英雄。不过,你放心,倒霉不要紧,至少不会丢掉老命,最多是灰头土脸而已。”

  “这可不一定哦!”

  “好了好了,我说过我不再过问他的事。”他不胜烦恼地拍拍自己的前额:“我的事已经够麻烦了。时光不早,我该走了。”他走得匆忙,脚下沉重,显得心事重重。恐怕他有了困难!恐怕他有了困难!他,并不单指长春谷主,还包括了傅姑娘!傅姑娘!傅凤鸣!曾与他患难相共的好姑娘。

  小镇有三座小池:日月池、砚池、浣华池。林木葱茏,景色如画。向西望,瞰视烟涛浩渺的太湖,夕阳投下万道彩霞,金红色的霞光下帆影片片,万千倦鸟翱翔向岸飞,一目千里,碧岩翠坞点缀于沧波之间,好绚丽的锦锈山河!而现在,美丽的湖光山色,已被森森杀气所染污。出现在山颠浣华池旁的人,没有一个是骚人墨客,没有一个肯用涤净的心灵欣赏美丽晚霞。池北面的野花竞艳平坡上,东西两面各站了一群三山五岳英雄,晚霞在他们一张张沉默严肃的面庞上,投下一道道艳丽的霞光,不但不能替他仍增加颜色,反而令他们的脸庞更显得丑恶、狰狞。

  二位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汉,跟在一位身材修伟,留了八字大灰胡的佩笔青袍人。在众目注视、杀气迫人下,缓缓到达北首止步。三方位置形成三角等距,气氛一紧。“诸位接到封某的口信,等候封某前来,不曾先行了断,封某深感荣幸。”佩笔青袍人来一记抱拳礼:“封某先谢谢诸位的抬爱。”东面是杭霸主的五十名伙伴,中间那位佩了金背刀的魁梧中年人,就是江南黑道霸主断魂狂刀杭天豪,背手而立,极具威严。“封前辈誉满江湖,举世同钦。”断魂狂刀杭天豪不亢不卑地抱拳大声说,所说的奉承话相当动听:“在下尊敬前辈的声誉地位,遵嘱恭候前辈莅临,以便请前辈了解双方的结怨经纬,敬候前辈公断卓裁。”

  “好说好说,杭兄客气了。”擎天一笔显然被奉承得十分好受:“忝在同道,恕封某托大,不揣冒昧出面与诸位商谈解决之道,希望能在公平地位,以义理解决这不幸的利害冲突啦!”西面是三星盟的人,三星盟全到了。中间是老大天孛星卞成龙,半百年纪,龙马精神。老二织女星印娟娟徐娘半老,丰韵犹存,怎么看也不像一个四十几已有了儿女的妇人,倒像一位双十年华的闺女。老三武曲星大概内伤仍未痊愈,气色相当差。“封前辈以江湖前辈同道身份,出面排解双方的争端,在下不胜感激。”天孛星的话就没有断魂狂刀说得婉转动听:“双方多年明争暗斗,死伤无藉,远因近果积怨甚深,其间也曾多次经人调解折冲,但皆徒劳无功。封前辈誉满江湖,临时愿任鲁仲连,想必已经了解双方的过节,但这种长年积怨,双方的道理决非三言两语所能了然;前辈如何决断,恐怕也难在仓促间作成定论。”

  “那是当然。”擎天一笔淡淡一笑:“因此,封某希望双方暂且停止了断,暂且收兵,由封某与诸位诚恳地商谈,封某也可以进一步深入了解。”像这种双方皆拥有强大实力,而又双方自以为有必胜把握的约斗,出头排解的人声望与地位皆必须为双方的人所尊崇接受,同时也必须具有令双方的人所畏惧的能力和权势,擎天一笔就具有足够的条件出头排解。有声望的人,毕竟有容人的雅量。

  擎天一笔不介意天孛星话中的一些不敬的意味,直接要求双方暂停火拚,坐下来商谈,以便进一步深入了解双方的是非要求。如果这时不面对面实时解决,撤走之后再商谈,那可不是三言两语便能解决得了的。涉及双方的利益,让步的可能性不大,再加上其他外在的因素牵缠,不知要拖到哪年哪月才能获得结果。而结果也不可能完满,谁肯放弃即将到口的肥肉?谁又敢保证擎天一笔能绝对公正解决纷争?到头来必须有一方受到伤害,说不定鹅蚌相争,渔人得利,争执的双方谁也得不到好处的。擎天一笔的威望,即将受到考验了。

  “封前辈,暂时撤兵,坐下来商谈,不是了局。”杭霸主也反对停止了断:“拖下去,必定夜长梦多,何况还有不三不四的人从中兴风作浪,谈不出什么结果来的。”

  “那杭兄是不信任封某的诚意呢?抑或是怀疑封某无此能力?”擎天一笔的语气虽然温和,但语中的含义却明显地参有不悦的成份。“在下毫无此意。”杭霸主急急分辨:“只是,就事论事表达自己的意见而已。”

  “杭兄有否想到其他解决之道?”

  “在下认为,三星盟必须退回江北。”杭霸主理直气壮地提出要求:“扬州本来是在下的弟兄们,花了多年心血所经营的地盘,被三星盟用诡计攫夺,他们应该满足了。扬州号称江北的江南,三星盟不能再贪得无厌,他们不可以将手脚伸过江南来。”

  “这是什么歪理?”天孛星立即提出抗议:“南京方面的阴谋,杭天豪,你怎么不说?那是不是你的诡计……”

  “这样吵吵闹闹,解决得了问题吗?”擎天一笔的一位同伴沉声说:“没规矩不能成方圆,这种事天下各地那一天没有发生?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情,站着吵闹也解决不了问题。封爷不忍见诸位同道相残,双方不顾一切打打杀杀,日后牵连更广,仇怨深结没完没了绝非江湖之福。封爷既然出面排解了,当然会设法替你们双方,获得更圆满更合理的解决。你们双方都必须先平静下来,平心静气才能弄清是非黑白,静下来才能坐下来谈,谈时不妨据理力争,该让步的还得讲理让步,在这里先杀得血流成河了,以后还能手心静气商谈吗?封爷的话,虽然不敢说是金科玉律,至少还够份量。你们如果不听忠告,仍然一意孤行任性而为,不啻直接向封爷挑战,没将封爷放在眼下。现在,你们必须分别撤走,每方留下三位负责人,先决定在何时何地与诸位商谈解决事宜。断魂狂刀杭兄,你反对吗?”

  杭霸主当然反对,但看到擎天一笔不悦的脸色,反对的勇气消失了一半。“在下不是反对……”杭霸主极不情愿地。“不反对就好。”那人极为武断霸道,转向天孛星:“天孛星卞老兄,你也不反对了?”

  “这……”’天宇星说得勉强而艰难:“在下得与盟友们从长计议……”

  “卞老兄,你这岂不是存心横生枝节吗?”那人的口吻像在教训人:“一个身为首脑的人物,必须在非常时期有断然处理重大事故的权力和决心,才能够发挥当机立断的超人才华,在这种急迫情势中,会有时间给你从长计议吗?人多嘴杂,情绪激动,最易失去理智,从长计议所获的结论是可想而知的。卞老兄,你不像是一个盟友上千的老大。倒像一个处处需仰人鼻息的听差。”立即引起三星盟的人一阵諠哗,抗议之声此起彼落。杭霸主可逮到机会了,正是煽风拨火的好时机。“三星盟要的是流血,不是排解。”杭霸主沉声说:“封前辈,请您不要管这裆子闲事了。”

  “封某既然插手,就算无德无能,也不能就此放手不管。”擎天一笔声如沉雷,震得众人耳中轰鸣:“封某再次郑重表明,双方务请冲封某薄面,立即撤走手下的人,接受封某的调解。”在两方的人议论纷纷中,南面池塘的假山石上,出现卓天威屹立的身影。他已经来了片刻,但纷乱中的人皆末发现来了不速之客。晚霞在他身上洒下耀目的霞光,他的身影彷佛巨大了些,有一股迫人的气势流露在外,面对百余名江湖群豪,他反而英气勃发,胆气更浑雄。

  终于,有人发现了他。对面约五十步外,擎天一笔四个人首先看到了他。擎天一笔的话,份量甚重,有如严厉的警告,话中虽然用词并不严厉,却充满着威胁。因此,两方的人皆感到有点不安,关心的人纷纷往首领们的身边围聚贡献意见,群情汹汹,所以两方面的人,都未能分心留意着身外的变化,不曾发现站在远处旁观的卓天威。擎天一笔四个人面向南而立,因此首先看到了。在一旁观看江湖人械斗或理论,都是犯忌的事。不相干以及不想惹火烧身的人,最好一看不对就远远地避开,避得越快越好,以免惹下杀身之祸。

  “那是什么人?”擎天一笔突然大声问,用手向远处的卓天威一指。这位名震天下的黑道三雄之一,显然有点冒火。如果双方的当事人乖乖接受调解,态度谦恭不敢抗议,当然风光万分,表示他擎天一笔的声望和权威,足以慑服这些桀骜不驯的江湖群豪,就算有外人在场目击也会受到欢迎,可以增加他的声威和光彩。可是,事实上并不怎么顺利,眼前这种乱糟糟的局面,几乎表明他的声望威信并未受到极度的尊重和敬仰。这情景怎能让外人看到?难怪他冒火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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