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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五


  越来溪口的溪口村,只是一座有二三十户人家的小村落,是往来船只临时有急事才停靠的荒村,平时很少有船只停靠,停的一定是乘船漫游、寻幽探胜的骚人墨客,在西子居喝壶茶,品尝一些精美的果品点心。巳牌初正之间,西子居的前面棚屋没有几个食客,四周绿杨垂柳围绕,棚屋四周也摆了十几盆花草盆栽。棚屋后的正屋设有雅座,但食客们宁可在外面的棚屋小坐,天气炎热,外面鸟语花香,风景绮丽,清风徐来,比在雅座进食惬意得多,十副座头,仅三副座头有食客。卓天威是第四桌食客,邻座是两个青袍中年人,文质彬彬,像是村塾里的冬烘夫子。

  卓天威对这一带陌生,但他既然来了,而且是有目的而来,当然事先对这一带作过一番调查了解。他的消息来源是可靠的,量天一尺很透了这些在苏州闹事的江湖凶霸,恨不得把这些家伙沉入太湖喂王八,对供给消息最为热心,而且消息大部分可靠。西子居的店主夫妇俩,有两个灵秀美丽的闺女,做点心的巧手艺有口皆碑。当年的西子到底如何美,现在的人是无法知道的。西子指的是美女西施,这位女特务下落不明,传说中结局是美满的:范大夫载她遁入太湖做富婆去了。但也有传说是悲惨的:夫差自焚之前就把她杀了。总之,西子居的两位闺女的确很美,所以店名就叫西子居。

  店中来了什么客人,开店的人无法选择,反正来了就是客,招待一视同仁,阿猫阿狗与七爷八爷没有两样。卓天威穿得体面,青绸长袍像个学舍士子,但袍袂掖在腰带上,就不怎么斯文了,一些爷字号痞棍,就是这副德行。“客官稀客。”大闺女菡芳笑吟吟地先奉上一杯茶,左颊绽起一个迷人的笑涡儿:“请问公子爷,要喝点什么,又吃点什么?”人说苏州女儿个个像朵花,吴侬软语悦耳得像唱歌。卓天威是湖广人氏,湖广人说话实在有点难以入耳。“就要那两个老学究同一样的东西。”他粗里粗气地往邻桌的桌面一指:“酒也要一样的,人可不一样。”

  两位学究的桌面上有卤菜鸭掌、鸡翅膀、蹄筋、鲜茅豆、花生、卤蛋等等下酒菜,全是下乘的食物。来这里的雅客,应该要些新菱、嫩藕、甜酥……两个学究瞪了他一眼。坐在上首那位留了鼠须的人,绿豆眼一翻,哼了一声!这一哼哼坏了!“你哼什么?”卓天威凶霸霸地存心闹事:“再哼,堵上你的臭嘴,看不顺眼太爷是不是?”

  “咦!你这人怎么啦?”鼠须学究不是省油灯,绿豆眼乍现阴芒:“冲了太岁犯了煞是不是?”卓天威一点也不斯文,猛地跳起来,门神似的往对方桌旁一站,双手往腰干上一叉,像要吃人。店主夫妇大惊,抢出把闺女往店里拉,不敢上前排解,避得远远地,大概知道两个学究的来历,避远些大吉大利。

  “你这穷酸怎么知道什么太岁什么煞?分明是假冒斯文,子不语怪、力、乱、神。”卓天威的话像连珠炮:“要想逞强,在下掏出你的绿豆眼……”

  “滚你的!”鼠须学究暴怒地一耳光掴出。卓天威向侧一闪,耳光落空。“好哇!要我滚?”他怪叫:“混蛋!滚你娘的五香卤蛋!”一盆卤蛋分向两面飞,分袭两学究的面门。两学究几乎同时向他这一面闪,同时伸手擒人。卤蛋飞散满地乱滚,全部落空,可知两学究的身法好快,躲闪的功夫已臻上乘。两手落空,卓天威已疾射出棚,到了棚外的空地,灵活无比。“来来来,在下让你们开开眼界。”他掳袖露拳,摆出泼皮相,点手傲然地叫:“看你两个斯文能否扫地,穷学究打架能有什么鬼点子。”

  如果这两位仁兄知道他是卓天威,大概不会吃苦头,可惜他们不认识。一个精明的眼线,不一定是高手,一位下九流混混,比一个高手名家更胜任愉快。这两位扮得像学究的人是高手名家,所以不胜任做眼线。高手名家只认识高手名家,对那些刚闯道的初生之犊就所知有限了。鼠须学究最先到达,绿豆眼中阴芒闪烁,暴怒地走中宫切入,二龙争珠枪双目,出手快极。卓天威一看就知是诱招,高手相搏,中宫的防守最为严密,哪有一照面便用二龙争珠攻招的。他不管对方是诱招或虚招,来者不拒,右手上抬硬接硬封。鼠须学究大喜过望,左手护住胸腹,防备卓天威的左手反击,右手变化,变招疾抓卓天威的右手脉门,五个指头像铁钩,这一抓可不是好玩的,大力鹰爪功,可抓石如粉,抓中任何部位都可抓裂肌骨。

  双方都快,但卓天威要快一分半分。当然他可以更快三五分,甚至七分。“噗”一声响,打击及体。“呃……”鼠须学究叫出半声,身躯上体下俯,踉跄后退,然后扭身摔倒,蜷缩成团在地上滚动呻吟。腹部被卓天威踢中,打击捷逾电闪,顾得了上盘顾不了下盘,这一脚委实令人受不了。这瞬间卓天威猛扑跟踪冲来的另一名学究,打击空前猛烈,剎那间攻出五拳三腿,把学究逼得八方闪避,完全失去反击的机会,主动全失。“噗!”一肘撞偏卓天威的小臂,左掌正待乘机劈攻面门,却晚了一剎那,卓天威已扣住了肘尖向下一拉。一声闷响,右耳门挨了一记反掌,如被巨锤所撞击,人向右歪。“噗!”右肩颈又挨了一拳,有骨折声传出。“哎哟……”这位学究终于倒了。

  卓天威大踏步回到食棚,往自己的食桌落坐。“小姑娘,请替我沏壶好茶。”他笑吟吟地向门内的店主一家招呼:“不要怕,他们的人不久就会前来,我在等他们,不会毁坏贵店的生财家当的,坏了我会赔。”最先爬起的是鼠须学究,脸色发青,双手仍紧抱着腹部,痛得仍在冒冷汗。“你……你……”鼠须学究说话含含糊糊。“我,卓天威。”他大声说:“去告诉武曲星蒲三爷,我等他。”

  “是你,你……”鼠须学究大吃一惊。“他如果不来,不屑与卓某平起平坐。”他虎目怒睁,威严似天神:“那好,在下将大开杀戒,见了贵盟的人,绝不容情,见一个杀一个。阁下,听清了没有。”

  “在……在下带你去……”

  “叫他来见我!”他怒叱。鼠须学究吓了一跳,一咬牙,扶起右锁骨被击断的同伴,狼狈地向村中走。

  当双方冲突发生时,所有的食客皆匆匆会账回避。这时,一名村夫打扮的中年人,神色悠闲地进入食棚,冲卓天威淡淡一笑,笑容相当友善。“在下冒昧。”村夫在他对面落坐:“茶资在下作东,休得见怪。”

  “你老兄是……”他盯着对方也淡淡一笑。“在下秦吉,曹三爷的人。”

  “哦!与三星盟联络的人?”

  “卓爷是明白人,不错,宗政老太爷的确希望三星盟能占上风,三星盟毕竟比杭霸主公道些,手段也温和得多。人不为己,天诛地灭,这叫做两害相权取其轻。”

  “呵呵!好,秦老兄是雅人,好一句两害相权取其轻。如果在下所料不差,三星盟即使拚死了杭霸主,所剩的高手也寥寥无几了,两败俱伤已成定局,而你们的人坐山观虎斗,足以自己撑起局面了。”

  “卓爷明若观火,在下没有进一步解释的必要。有件事,在下既然遇上卓爷,希望能顺便奉告。”

  “在下洗耳恭听。”

  “曹三爷前晚受到二男一女偷袭,挨了一枚歹毒的飞针,目下已经躲起来养伤。”

  “哦!他倒是命大。”他说。不用猜,他也知道是宋雅贞下的毒手。那鬼女人要试神手天君身怀何种绝学,几乎试掉了神手天君的老命,神手天君那种三流武功,能试出什么绝学来?“三爷受伤之前,接到杭州传来的信息。”秦吉继续往下说:“因为受伤,无暇亲面告卓爷。”

  “什么消息?”

  “翻江倒海齐启瑞并没有死。”秦吉一语惊人。“没有死?那……上一次的消息、遗物?”

  “死者的身份已经查出来了,是一个西湖的泼皮。虽然头部被砸烂面目难辨,但身上有胎记被认出来了。所以,那家伙是假死潜逃,显然已经知道卓爷在找他。三珠凤钗的事故,早已传遍江湖了。”

  “这……”

  “卓爷如果不赶快紧迫追查,恐怕从此很难获得那家伙的消息了。”

  “唔,我会处理的,请转告曹三爷,我谢谢他。”

  “在下当将卓爷的谢意转达。抱歉,在下得走了,三星盟的人快要来了,他们住在村中的一处大院里。”

  “好走,不送。”秦吉匆匆走了,卓天威陷入沉思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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