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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六


  “好了好了,都给我住嘴!”老爷大声叱止:“姓卓的不能废,但得先制他的穴道,解除他的兵刃暗器,免生意外。”

  “时日方长,这时制他的穴道,与废了他有何不同?”宋雅贞依然反对:“对时制穴术最高明的高手,也难保证解穴时经穴不受损伤。最安全的办法是给他们服下定时丹。”

  “你哪儿来的定时丹?”

  “我去找勾魂奼女尚紫云,她有。”

  “你去找那魔女?”老太爷大摇其飞蓬头:“你杀了杭霸主派来劫持神手天君的人,魔女是杭霸主的得力爪牙,岂不是……”

  “死了的人,是不全讲话的。贞儿用飞针袭击,那两个死鬼死时身旁无人,杭霸主怎知所发生的事故?还有,贞儿顺便去找神手天君。”

  “去找他干什么?”

  “一方面探探他的底细,看这人到底隐藏了些什么惊世绝技。另一方面,打听吴中一龙对卓天威失踪的反应,以便日后拟订对策。这位枭雄如果发现内情,很可能向咱们宋家采取激烈的报复手段。如果能掌握神手天君的秘密,对咱们大有好处。”

  “也好,你打算何时动身?”

  “事不宜迟,贞儿这就动身。”

  “带两个人掩护,小心了。”脚步声隐隐,室中恢复黑暗。

  邻方静室中,卓天威贴颊倚壁假寐。“他们走了””姑娘轻声问,“走了,有四个人,其中有那位宋雅贞。”卓天威坐着,目光落在茶杯上:“他们并不急于擒制我们,但早晚要进来的,在我们喝了茶昏倒之后再进来。”

  “你是说……”

  “他们的话,我都听到了。”

  “什么?你……你能听得到?”姑娘大感诧异。“是的,隔邻也是石室,石室有共呜作用,以耳贴石仍可听得到。不瞒你说,我的天视地听术火候颇为精纯,尺余厚的石壁当然难不倒我。如果我能定下心神,十丈内虫行蚁走也瞒不了我,当然必须绝对寂静,不能有其他声浪干扰。”

  “哦!你真了不起。”姑娘由衷地赞美他:“你听到什么了?”

  他将四人的对话简要地说了。“奇怪!骚狐狸指谁?”他接着又说:“神手天君那种三流货色,会隐藏了什么惊世绝学?”

  “哦!是三星盟的人在打你的主意。”姑娘恍然说:“他们无奈你何,所以要用什么宝物向宋家的人交换你,一定是的。”

  “你是说……”

  “三星盟中有一位名号响亮的七幻狐黎玉香。这妖狐的化装易容术天下无双,变化也无穷,所以绰号称七幻。据我所知,连王星盟旗下许多首要人物,也不曾见过她的庐山真面目,只看到她各种化身。如果她自己不说,谁也弄不清她到底是不是七幻狐。”

  “你见过她吗?”

  “没有。”姑娘摇头苦笑:“见过也没有用。据说,她可以在顷刻间,幻七种化身出来。”

  “哦,她能幻化为某一个人吗?譬如说,幻化成你的模样。”

  “这个……可能会,但我可不敢断定。”

  “如果会,那表示她已练成幻形术,再借助一些巧妙的器具和宝物,那可是很了不起的成就。日后,我真得特别留神这个骚狐狸。”

  “可是……”姑娘突然低下头。“可是怎么啦?”

  “那七幻狐黎天香并不骚,更没有什么情夫和面首,面首应该用于玄门方士。”姑娘红云上颊,回避他的目光,这些话毕竟不宜出于少女之口:“她并不是一个坏女人,对男人据说从不假以词色,三星盟的盟友,对她相当尊敬,还没有听说任何有关她的风流艳事。”

  “不久,便可知道真相了。在定时丹到来之前,我得设法制造脱身的机会,迟了恐怕来不及。”

  “天威,可能吗?”姑娘忧心忡忡。“可能。”

  “那……”

  “那壶茶。”

  “茶?”

  “对。现在,不必胡思乱想,时机未到,仍得等待。定下心,我教你练龟息术,这可以减少体内热量的发挥,就可以度过口渴的难关,而且可以几个时辰丝纹不动。”

  天庆观的黄昏,冷清得令人想起日薄崦嵫人生的终程。没有人踪,没有人声,荒草萧萧,灰沙漫漫;似乎天地已空茫死寂,地狱的黑暗正徐徐降临。但观内的静室中,却是璀璨绚丽的人生另一境界。室中仅有两个人,两位侍女设妥酒筵便退到室外去了。矮几上摆了精美的菜肴,美酒奇香满室。明亮的纱灯幻出彩虹,挂在窗口的彩色风铃轻轻款摆,发出悦耳的八音清鸣,色、香、声一应俱全。

  宋怀安和灵狐相偎相倚并坐在几旁的锦褥上,仅披了薄纱寝袍,里面光秃秃的什么都没穿。尤其是灵狐,酥胸半露,玉肌半现,玉手一招,可从宽袖口看到腋窝。有人形容诱人的女人胴体是一团火,那是外行人的说法。李后主的词玉楼春,第一句是“晚妆初了明肌雪”,以写壮美的、男性化的词人苏东坡在洞仙歌这首词第一句写的是:“冰肌玉骨,自清凉无汗。”这才是欣赏女人的行家。

  仅能点燃男人情欲之火的女人,绝不是真正的美女,艳丽与风华是两码子事,艳光四射与风华绝代不能相提并论。灯光下酒案旁的灵狐,不担艳光四射,也高贵得像个女皇;尽管她胴体半露,神情仍然像女皇。有些女人即使剥光了,仍然有凛然不可侵犯、令人不敢逆视。不敢亵渎的神韵流露在外。这时的灵狐,就是一个高贵尊荣的女皇。尽管室中布置得春意盎然,仍然流动着挑引情欲的绮丽气氛。她艳丽的面庞仍绽放着笑意,但这种笑与先前她挑逗宋怀安的媚笑完全不同,走了样,笑得那么安详、那么柔和、那么无邪。“这是你最后一顿盛餐。”她微笑着说,纤纤玉手递过一杯酒:“这就是人生,你得到多少,就得付出多少。老天爷是公平的。尽情地喝吧,干杯。”

  “是,干杯。”宋怀安顺从地说,接过杯一口而干。宋怀安的神情怪怪地,与先前求爱时狂暴、热切、急躁、粗野……截然不同,像是换了一个人,脸上有平常的笑意,眼中有满足的神采。“听我的话,该做的事,你都已经牢牢地记住了。”灵狐笑吟吟地注视着他,吸住他的眼神。“是的,记得牢牢地。”他也笑着回答。“天快黑了,得准备回家了。”他像个应声虫。“哦!是的,得准备回家了。”

  “吃吧!喝吧!时辰不多了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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