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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一


  老瘸子正打算向第三个人重施故技,却发现大群蒙面人正从南面沿着小径飞奔而来。

  “你们来的人太多了。”老瘸子用竹棍点在一名右腿骨折的大汉骨折的大汉鼻尖上:“老夫暂且回避。你,给我清醒清醒,把老夫的话转告贵门主。”

  “你……你要转……转什么话?”

  “老夫知道你们天道门的山门,仍然设在南京。你们赚了太多的无义血腥钱。老夫并不眼红,但你们已经威胁到老夫的安全,老夫十分的不满,因此你们给我小心了,老夫要把你们的老根挖出来。喂!记住了没有?”

  大汉怎敢不记住?只要竹棍稍一用劲,鼻子算是完了,说不定还得加上一顿毒打呢!

  “在……在下记……记住了。”大汉惊恐地答。

  “很好,这才乖。”

  大汉只感到眼一花,老瘸子已经不见了。

  ***

  人是衣装,佛是金装。

  雍不容本来就人才一表,只是这几年一直就在龙江船行做小伙计,穿惯了青色或灰色的贫民服直裰,有如宝剑在匣明珠在盒,显不出他的神采风标,因而不曾引起旁人的注意。

  穿上了宽大的青衫,手上多了一把附庸风雅的折扇,再走起路来斯斯文文,也便完全变了一个人。

  变成了气质,变了形象,比国子监那些生员学子更出色,更风流倜傥,谁敢否认他是豪门弟子?

  南京的豪门子弟满街都是,可以车载斗量。

  出了门,负责监视的两个眼线傻了眼,还以为看错了人,再仔细核对面貌,这才确定是他。

  没错!幸而没有看走了眼。

  掌灯时分。

  轻烟楼一带车水马龙,夜幕一张,这里就进入活动的高潮。

  这里的生活秩序,与正常的日出而作,日没而息完全相反,是迥然不同的两码子事。

  刚到达留香院宏丽的门坊,刚要升阶,阶顶两个打扮得颇为体面的相公型龟奴,刚想降级含笑迎客。

  街上行人往来不绝,所有的人都穿得光鲜体面,来这里的寻芳客,绝不会是穿得寒酸的贩夫走卒。

  两面各踱来四位爷字号人物,前后堵住了。

  “小雍,雅兴不浅呀!”堵在前面的两人之一,皮笑肉不笑向他打招呼。

  “哈哈!你老兄把这种逛秦楼楚馆的事称作雅兴,简直不伦不类荒谬绝伦。”他的笑声,他的辞句,一点也不适合他的穿章打扮身分:“老兄,咱们少见,你也是里面的知客吗?”

  话中带刺,把对方看作龟奴,口吻也带了浓浓的江湖玩家味,一点也不斯文。

  这位仁兄的修养到家,依然保持皮笑肉不笑的情态,但眼中凶光一闪,暴露出心中的怒意。

  “三少爷今晚在里面。”这人平静地说:“好像以往你从不在三少爷附近走动的。”

  雍不容认识这四位仁兄,是徐义的忠实打手跟班。

  三少爷,自然是指徐义。

  “是呀!徐三这家伙吃定我了,我哪敢不识相在他附近走动?”他的口气,可就不怎么识相了。

  “是吗?现在……”

  “现在是现在,过去是过去。”他打断对方的话:“人的忍耐性是有限的,不伤大雅的事忍可以消灾,大事可就忍无可忍啦!越忍越灾情惨重。”

  “哦!你的意思是不再忍了?”

  “对,打破我的饭碗,这是极限。今后,那一个狗娘养的再欺负我,我会把他整得哭爷叫娘。”

  “该你神气的,小雍。”这人口气有浓浓的妒意:“你是突然间名震天下的天地不容。”

  “唔!我真得认真考虑考虑了。”他欣然说。

  “考虑什么?”

  “龙江船行的灾祸已经消失了,周东主损失相当惨重,死了几个破了不少财,凶手已远走高飞,周东主想到山东腾蛟庄讨公道也力不从心。

  “我也丢了活计,在南京鬼混也不是了局,为何不以天地不容的身分面目,闯出自己的局面来?对,就是这个主意。”

  “哦!你打算……”

  “反正谁也不知道天地不容的底细,我雍不容的名字恰好有不容两字,岂不名副其实?哈哈!你们从现在起,最好把我当作天地不容。首先,你们必须对天地不容保持尊敬;现在,你们要干什么?说!”

  “你……你怎能证明你……你是天地不容?”这人强忍怒火问,显然不愿也不甘心承认他是天地不容。

  “混蛋!刚才是你把我看成天地不容,对不对?出乎尔反乎尔,你为人就是这样反复无常,说话不算话的?”他沉下脸大声叱骂指责。

  “该死的……”

  “呸!你大概比腾蛟庄的黑道手强,比大自在公子强,比大自在公子更厉害,所以胆大包天,敢在我天地不容面前无礼,你才该死!你……”

  他这一嚷嚷,引来不少看热闹的人,有人针对天地不容四个字议论纷纷。

  四位仁兄大感恐慌,也真吓白了脸。

  假使雍不容真是天地不容,他们怎敢撒野?

  如果不是,消息传出说他们不怕天地不容,那么,真的天地不容可能来找他们了断,岂不惹火烧身?

  口风没探出来,反而被扣住了。

  “好了好了,别穷嚷嚷好不?”这位仁兄慌了手脚:“我不管你是不是天地不容,那与我无关。小雍,有人要见你。”

  “谁要见我?见天地不容?”

  “见你,见雍不容,届时自知。”

  “是不是徐老三?”

  “届时自知,你害怕吗?”

  “哈哈!天地不容会害怕吗?”

  “你……”

  “你想,天地不容一定不会害怕。人在何处?”

  “请随我们来。”

  “领路。”

  ***

  四位仁兄在前领路,不进留香院,可知要见他的人不是徐义。

  利用城狐社鼠找线索,那些心怀鬼胎的,也必定从城狐社鼠中得到消息,因此他早就料以留香院有人等他。

  只有没料到等他的人,会是徐家的打手。

  昨晚他故意不来,让等他的人等得心焦,心焦就会自乱脚步,容易暴露弱点。

  经过两条小街,在一座大宅前鼓掌三下,四个人径自推开虚掩的大院门,里面暗沉沉不见灯光。

  “请进。”为首的人闪在一旁肃客。

  “试胆气呀?”雍不容拍拍胸膛。

  “你的胆气够吗?”

  “哈哈!我跟你们来了,不是吗?”

  “请吧?”

  “那我就不客气啦!尝尝做贵客的滋味,至少也得像个贵宾。”

  他再拍拍胸膛,这种举动就不像贵宾了,贵宾不至于拍胸膛壮胆。

  踏入黑暗的院子,身后,大院门悄悄掩上了,四位仁兄都没跟来,似乎躲入门子的住处藏起来了。

  “既来之,则安之。”他大声说,再轻咳了几声壮胆,向不远的大厅走去。

  似乎整座大宅鬼影俱无,处处都潜藏着凶险和不测。

  大厅的中门大开,沉重的门扇启时竟然毫无声息发出,似乎是鬼魂在开启,看不见启门的人藏身何处?

  厅内黑沉沉几乎伸手不见五指!

  这瞬间,他向下伏,蓦尔失踪。

  久久,毫无动静。

  初更、二更……

  斗转星移,夜深了。

  毫无声息,全宅死寂。

  既没有主人,也有贵宾。

  双方的耐性皆十分惊人,看谁沉得住气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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