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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三五


  “滚开!”上空有人沉喝。

  女郎感到右肩一震,被人一脚下踏正中肩骨,力道不轻不重,而且用的是斜踏的脚劲道,不由发出一声惊叫,斜摔出路外,跌了个晕头转向。

  被追的人四散而逃,女郎的惊叫声,把前面落荒而逃的无情剑,惊得毛骨悚然。

  “跟我来!”范夫子叫,向右面的树林一钻。

  树林深处,蓦地灯光一闪即没。

  “咦……是村庄?”无情剑低叫:“张……张小狗会……会搜村。”

  “如果咱们直接往村里逃,小狗必定不敢冒险直入的。”范夫子说。

  “那……这里……”

  “临湖庄,小狗必定毫无警觉地追入穷搜,进去了他就别想活着出来啦!”

  “原来……”

  “这是引小狗毫无顾忌追入的妙计,庄里早就安排窝弓射猛虎,放下金钩钓蛟龙。”

  无情剑百忙中回顾,不由悲从中来。

  八位姑母的得意门人,只跟来了两个。

  “这小狗坑得我好苦!”他心中狂叫。

  他却没想到,坑人的是他自己;他坑了黑煞女魅在先,黑煞女魅才借助张允中之力来向他施行报复。

  ***

  假使没有六位女郎舍死忘生阻了张允中一阻,无情剑决难逃过大劫,范夫子引敌入庄的妙计,也将两头落空。

  张允中来得太快,天王甄海垮得也太快,可知计难万全,随时都可能发生意外的变化。

  由于计划出了意外变化,未能按预定行事,因此结果也就与预期的不同。

  张允中击溃了最后一位女郎,看到前面的四个人已经逃入树林,白天里也遇林莫入,何况是夜?

  “且慢!”他拉住了黑煞女魅:“林中黑暗,太危险,暗器可怕。”

  “这……绝不能让那畜生逃掉。”黑煞女魅切齿:“我要追他上天入地。”

  “他逃不掉的,先察看形势再说。”张允中比往昔成熟多了:“你看,不远处是大湖,无路可逃。”

  “畜生逃入处……”

  “唔!这树林不是野林。”张允中留心察看四周:“里面黑沉沉,唔!好像是村庄。”

  “是呀!刚才那十字路……”

  “我记起来了,白天我们……”

  “临湖庄,那不许我们入庄的怪老人。”

  黑煞女魅的记性不坏。

  “对,没错,临湖庄。”

  “追进去,那畜生还有四个人,绝不敢惊动村民,我们一定可以把他们搜出来。”

  “且慢!”

  “怎么啦?”

  “让我想想看,那怪老人目朗神情,两太阳穴鼓鼓地红光闪亮。庄内崇楼大宅处处,不许外人进入。”

  “你是说……”

  “必定是某一武林世家。你想想某一武林世家中,有没有姓项的?”

  “这……似乎没有。”

  “我总觉得可疑,万一闯进去被人发觉,你知道,那些武林世家一家此一家骄傲,绝不会容忍陌生人闯门生事,咱们这就岂非平空树下强敌?”

  “这……允中,难道就此罢了不成?”黑煞女魅恨声说:“我不甘心。”

  “你在外面守候,潜伏在庄口十字路附近,留意内外的动静。”张允中紧了紧腰间的刀:“我进去。”

  “你一个人进去?”

  “是的,姑娘,不要见怪,我的轻功比你高明……”

  “你比我高明十倍。”黑煞女魅偎近他:“我怪你作什么?你是我一生中,唯一最……最可信赖,最可敬的人,高手中的高手,我会毫不迟疑地,推举你做当今武林风云榜十大英杰之首。”

  “没有时间说笑话了,姑娘。你退,我进去。”

  “小心,允中。”

  “我会的。”

  他除下鹰头罩纳入怀中,表示无意与临湖庄为敌。

  黑煞女魅突然扑入他怀中,紧紧地抱住了他,埋首在他壮实的胸膛上。

  “我……我要和你一起进去,允中……不……不要……”她激动地说,娇躯出现了颤抖。

  “别傻,你如果也进去,我没法照顾你。”张允中轻抚着她的秀发说:“乖,听话。”

  “我……”

  “我走了。”

  “小心啊!允中。”她在张允中的颊上亲了一吻,樱唇凉凉地。

  ***

  临湖庄足有三五十间房屋,五座大楼。

  如果站在高处向下俯瞰,便可看出五座大楼是按五行方位建造的。

  房屋内外,皆栽有花木,人行走在四条村道上,不易看清方位,视界皆被花木与房舍所挡住,视野有限。

  黑夜中更是一入其中,便看不到附近稍远处的景物了。

  全庄黑沉沉,不见灯火。

  中央那座大楼例外,楼四周的院子与花园已难以严格区分,反正果树参差,花圃错落,楼下的四面明窗,皆透出隐约的灯光。

  楼上却没有灯,楼下的灯是引诱飞蛾的灯。

  张允中习惯于黑夜,他没有飞蛾的喜旋光性。因此虽则早就发现了灯光,但他不加理睬。

  他是追进来搜人的,没有搜索村庄灯火的必要。

  逃进来的人,不会破门撬窗入室躲避,那会惊醒屋中的人,所以必定潜伏在屋外某一处幽暗的所在。

  搜完几处可疑的角落,一无所见。

  终于,他疑云大起,像这种富豪人家,屋内千重万户,怎么可能没有挂照明灯?既然项家严禁外人入庄,凭什么严?

  严,表示派有把守的人。

  白天把守,晚间更需要警卫,城郊不比城里安全,毛贼小匪如何防范?

  可是临湖庄竟然没有警卫,没有看守,没有巡更的人,没有……没养有狗。

  念兹。只感到心潮一阵汹涌,不祥的预感,像浪涛似的不断向他袭击。

  真邪门,整座临湖庄阴森得像鬼域,真像一座被瘟疫袭后的废墟。

  他顿萌退意,沿来路悄然引退。他一退,在暗中监视的人,立即传出信号。

  中央的大楼方向,突然传出一声沉喝,打破了夜空的沉寂,也赶走了阴森的气氛。

  “哎呀……”娇叫声随后传到。

  “请不要误会……”是无情剑的惊呼声。

  张允中上当了,身形如电,向叫声传来处掠去。

  飞越院墙,掠过一丛花树,他终于进入楼前的广场。奇怪,鬼影俱无,声息已渺,似乎刚才并没有发生任何事故。大楼静悄悄,一切依旧,楼下的明窗中,依然透出隐约的灯光。

  他潜伏在楼前的石阶暗影处,心中疑云大起。

  “不对,这鬼地方邪门得很。”他心中暗叫。

  就在他思量是否该退走的片刻工夫,四周花树与亭台间,慢慢地升起淡淡的灰雾,而且愈来愈浓。

  “且先退出去再说。”他最后下定决心。

  楼上,突然传出一缕太平箫声,如泣如诉,幽怨柔媚直撼心海深处。

  太平箫与传统的尺八箫略有不同,音孔下部多了一只音孔,用大拇指控制,可以任意发出感人肺腑的抖切颤音。

  当年楚汉相争,张子房吹散楚霸王的八千子弟兵,很可能是这种箫,可惜史迹无考,也没有人吃饱了没事干自找麻烦去考。

  一个多更次,搜索、拼搏、追逐、袭击……精力的耗损相当可观,迄今为止,他还没找到歇息养力以恢复疲劳的机会。

  雾一起,他并没有感到意外,只是觉得有点倦意而已。

  当他下定决心要退走时,却又感到眼皮老想往下搭,竟然有昏然欲睡的感觉。

  接着,箫声一起,像有什么无形的魔手,抓住了他的心弦慢慢地抽紧,昏然欲睡的感觉突然消退。

  可是,他的思维一乱。

  只走了两步,昏然欲睡的感觉再次光临,箫的旋律更抖切,更凄迷了,心弦被抽得紧紧地。

  脚下一乱,他要躺下去了,要睡了。

  往前一栽,蓦地,脚的本能令他猛然一震。脚稳下马步,本能地支撑着他的身躯不至于倒下。

  这一震,他脑海中灵光一闪。

  陡然想起了断肠箫,那唯一呵护他,扶持他的江湖怪杰,正是以箫音制人的武林老前辈。

  这剎那间的震撼,他从百宝囊中取出一颗断肠箫赠给他的丹丸吞入腹中。

  药力不可能入口即行,他再次举步,昏然欲睡,心中迷乱的感觉再次汹涌光临。

  七步、八步……正当他要倒下时,药力行开了,昏然欲睡的感觉突然消失。

  可是,迷乱的感觉却更浓了,是箫声在作祟。

  迷乱中,他站住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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